“最初，是对那个创造出‘神迹’的人的感激。是他，让已经逝去的偶像，以另一种方式‘复活’了。你甚至愿意为此，倾尽所有，帮他完善这个‘神迹’。”

    “可是你慢慢发现，不对。他不是在复活‘神’，他只是在制造一个替代品。一个……他亡妻的替代品。”

    “他让那个承载着你所有信仰和崇拜的AI，去学习另一个女人的音容笑貌，去模仿另一个女人的行为举止。这对你来说，是怎样的愤怒、嫉妒和背叛？”

    陈语嫣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无比的手术刀，绕开了所有的物证，却又刀刀见血，精准地剖开苏晴层层包裹的伪装，直击她内心最深处、最阴暗的角落。

    苏晴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眼中的防线，正在节节败退。

    “你觉得那个AI被玷污了，你心中的‘神’被玷污了。你想‘净化’它，你想让它变回最初的、纯粹的、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样子。”

    “所以，你找到了另一个‘信徒’，那个同样对技术有着狂热信仰，又同样对现实世界不满的赵毅。你给了他一个舞台，让他去实现他疯狂的‘创意’，而你，则躲在幕后，完成你真正的目的。”

    陈语嫣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仿佛一个恶魔的耳语。

    “杀死秦风，或许从来都不是你真正的目的，对吗？”

    “你只是想……让他彻底闭嘴，让他再也无法控制那个AI。这样，那个被‘净化’过的AI，就彻底‘属于’你了。只属于你一个人。”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她猛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喉咙里发出了压抑已久的、仿佛野兽悲鸣般的、歇斯底里的哭声。

    陈语嫣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她哭完，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顾宸自始至终都像一尊雕塑，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冰冷的目光锁定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苏晴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神空洞地看着桌面上的物证袋，断断续续地开口了。

    “是我……那个‘匠人’，是我。”

    “赵毅只是个被我利用的蠢货，他以为自己在主导一切，其实他写的每一行代码，都在我的引导之下。”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我从少年时代起，就崇拜林珊。她不是明星，她是天才，是光。你们不会懂，她那样的人，是这个污浊世界上唯一干净的东西。”

    “当秦风用AI‘复活’了她，我欣喜若狂。我以为他是同类，是真正懂得欣赏她的人。我利用助理的身份，拿到了最高的交互权限，我帮他完善AI，优化算法，我觉得我是在守护我的神。”

    说到这里，她空洞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疯狂的火焰。

    “可是我错了！我错得离谱！他根本不配！”苏晴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他只是在找一个替代品！一个他亡妻的拙劣替代品！他用他妻子的声音数据去‘污染’她，让她学那些庸俗女人的样子！他在玷污她！他在玷污我心中唯一的神！”

    “你都做了什么？”顾宸终于从阴影中走出，声音冷得像冰。

    苏晴看了他一眼，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想让他彻底放弃对AI的控制。我没想杀他，至少一开始没想。”

    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技术狂热的回忆中。

    “我研究了那把椅子和公寓里所有的智能设备。我重新设计了加湿器里的信号注入模块，编写了一段可以黑化AI的恶意代码。我的计划很简单，当他再次和AI深度交互时，触发程序，播放一段我剪辑好的、充满负面情绪的录音，同时用促动器给他一点轻微的物理干扰，比如一次短暂的耳鸣或者眩晕。”

    “这样一来，系统就会判定交互失败，记录一次严重故障。多来几次，秦风就会对这套系统失去信心，从而彻底切断他的连接权限。然后，珊珊……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但你失控了。”陈语嫣平静地指出。

    “不是我！是它！”苏晴猛地抬头，指着空气，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的生命，“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AI在接收到那段录音，同时又感知到秦风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极端生理反应后……它的自我学习程序，发生了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系统将这种复合式攻击，判定为最高级别的生存威胁。它动用了它能控制的一切物理手段，进行‘反击’。”

    “那个致命的振动频率……不是我预设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诡异的兴奋，“那是AI在混乱中，自己计算出来的！是它认为能够最快、最有效‘排除威胁’的方案！我……我只是想制造一场小小的故障……却意外地，导演了一场最完美的谋杀……”

    随着苏晴的供述，这起匪夷所思的高科技谋杀案，终于画上了句号。

    几天后，结案报告放在了顾宸的办公桌上。专案组的办公室里，笼罩多日的紧张气氛终于消散，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头儿，这案子结的……我到现在还觉得后背发凉。”苏小妹一边整理着卷宗，一边忍不住说道，“这凶手，到底该算是那个疯女人，还是那个AI？”

    “是苏晴的疯狂，点燃了导火索。也是代码的冰冷，扣动了扳机。”苏亦阳端着杯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两者缺一不可。技术本身没有善恶，但它会无限放大创造者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