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振东的私人助理，将一份薄薄的简报放在了那张巨大的紫檀木办公桌上。

    “老板，这是关于市局王坤落马的全部公开信息和……一些我们自己的发现。”

    钱振东头也未抬，目光依旧停留在面前的全球股市动态图上。

    “一个副支队长而已，也值得专门做一份简报？”他的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情绪。

    “是的，老板。本来不值得。”助理小心翼翼地措辞，“但扳倒他的方式，很不寻常。”

    “说重点。”

    “扳倒他的是一封匿名举报信。我们通过内部渠道拿到了信件内容的副本。”助理深吸一口气，“证据链完整得可怕，每一笔黑钱的来龙去脉，每一次的线下交易，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附带了我们都拿不到的银行加密流水。其专业程度，不像是普通的内部倾轧或者仇家报复。”

    钱振东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助理的脸上。

    “还有呢？”

    “还有……信中为了佐证王坤与‘方舟科技’的勾结，提到了几家负责走账的海外壳公司。”助理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其中三家，和我们之前调查……调查浩少爷出事时，追查到的资金来源，完全重合。”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了死寂。

    钱振东脸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他缓缓地靠在椅背上，眼神变得深不见底。

    “你说……浩儿的那几个队友？”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这……只是一个猜测。”助理不敢肯定，“但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性。有这种能力，又和‘方舟科技’有死仇的，似乎只有他们。”

    钱振东没有说话。

    “小鬼”？他当初就是这么评价陈珂那些人的。一群不知天高地厚，连累了他儿子性命的“小鬼”。

    可现在，这些“小鬼”展现出的能量，竟连他这个商业帝国的掌舵者，都感到了一丝心惊。

    “去查。”钱振东的声音冷得像冰，“动用一切资源，追查那封举报邮件的来源。我要知道，发信的人，到底是谁。”

    “是，老板。”

    一个小时后，钱振东桌上的加密内线电话响了。

    “老板，”电话那头，是他最顶尖的技术主管，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和惊疑，“查不到。”

    “什么叫查不到？”

    “线索断了。邮件经过了至少十七次全球服务器的跳转和数据伪装，我们的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踪到最后一层，是一个设在开曼群岛的物理服务器节点。”

    “然后呢？”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日志都被彻底清除了，手法干净得……就像一个幽灵，来过，然后就消失了，没留下任何痕迹。老板，恕我直言，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绝对是世界顶级的黑客。我们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钱振东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他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张相框。照片上，是钱浩穿着一身登山服，在雪山顶上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了儿子离家前，父子俩最后的那次争吵。

    “爸，我不是去玩！我们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钱浩当时涨红了脸，极力辩解着。

    “有意义？有什么比我为你打下的这个商业帝国更有意义？”当时的钱振东，对此嗤之以鼻，“别再跟你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了！那些小打小闹的游戏，在你眼里是事业，在我眼里就是个笑话！”

    “你根本不懂！”钱浩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爸，你永远只相信你看得见的权力和金钱，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比这些更重要。”

    “幼稚！”

    这是他对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此时此刻，这句被他斥为“幼稚”的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他看着照片里儿子的笑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儿子选择的道路，他选择的那些“队友”，或许……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毫无价值。

    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认同感”，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钱振东将相框放回抽屉，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他拿起桌上另一部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卫星电话，沉默了片刻，然后拨出了一串数字。

    一个他通过极其特殊的渠道，才搞到的号码。

    一个属于林风的秘密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