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的覆灭，像一场血腥的烟花，绚烂之后，留给“幽灵调查组”的是一段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钱振东为他们准备的新基地位于城市边缘一个废弃的防空洞内，经过林风的爆改，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比之前任何据点都更加安全和功能齐全的堡垒。

    团队终于从连续的血战中抽身，开始了系统的休整与整合。而高云的加入，如同一剂强效的催化剂，彻底改变了团队内部的生态。

    训练室内，模拟的墙体被重新组合成一条狭窄的走廊。高云一身黑色作训服，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眼神锐利如鹰。

    “再来一次！”她的声音通过战术耳机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目标是解救人质，肃清两名匪徒。陈珂，你和孙茜是突击组。林风负责技术支援和后路警戒。这次，严格按照我说的战术手语和路径执行。明白吗？”

    “明白。”陈珂的声音很平静。

    孙茜则不耐烦地调整了一下手里的训练用枪：“明白，长官。我说，有必要这么麻烦吗？就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格局，直接破门，我负责左边，陈珂负责右边，三秒钟解决战斗。”

    “在实战中，你每一个想当然的‘直接’，都会让你和你的队友付出生命的代价。”高云的声音冷得像冰，“战场不是给你耍帅的地方。纪律和程序，是保证你们能活下来的唯一准则。准备！三，二，一，突入！”

    陈珂作为箭头，身体压低，以一个标准的姿势撞开门，闪身进入。高云紧随其后，两人交叉掩护，动作流畅得如同一个人。

    孙茜跟在后面，嘴里无声地嘀咕着什么。按照高云的计划，她们需要先清理客厅，确认没有埋伏，再以扇形向两个卧室推进。

    “客厅安全。”陈珂打出手语。

    “发现热源，右侧卧室，一个。左侧卧室，一个。”林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人质的热源在右侧卧室，和匪徒重叠。”

    “A计划，强光弹加次声波干扰，主攻右侧卧室。”高云立刻下令，并打出战术手语。

    就在这时，孙茜的目光瞥到了客厅墙壁上的一个通风口。她的眼睛一亮，在之前的建筑图纸上，她记得这个通风口似乎绕过了走廊，能直接看到左侧卧室的死角。

    “高云，我发现一个射击位，可以从通风口直接压制左侧卧室的敌人，为你们突击右侧争取时间。”孙茜在通讯频道里低声说道。

    “否决。”高云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那不在计划内，我们无法确定通风口内是否安全。按照原计划行动，孙茜，跟上队伍。”

    “你的计划太慢了！等你们又是闪光弹又是次声波，人质早就被撕票了！”孙茜的犟脾气上来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孙茜！”陈珂低喝一声。

    但已经晚了。孙茜猛地蹿了出去，脱离了队形，几步就到了通风口下方，举枪瞄准。

    “砰！”

    一声模拟枪响，孙茜的头盔上冒起了一股红烟。

    与此同时，她脚下的地板发出一声轻响，一片红色的光网瞬间覆盖了她和刚刚跟过来的陈珂、高云。

    林风无奈的声音响起：“训练结束。孙茜，你被左侧卧室的敌人通过墙壁预留的射击孔‘击毙’。你脚下是压力感应爆炸装置，判定为同归于尽。陈珂和高云因为距离太近，被一同判定‘阵亡’。恭喜，全员团灭。”

    训练室的灯光大亮，孙茜懊恼地摘下头盔，扔在地上。

    “该死！我怎么没看到那个射击孔！”

    高云缓缓摘下头盔，脸色铁青地走到她面前。

    “现在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不遵守纪律的下场！”高云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我命令你待在原地，你为什么擅自行动？你以为这是在玩游戏吗？”

    “我看到了机会！我只是想更快地解决问题！”孙茜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你的那套程序太死板了！在‘伊甸园’的时候，如果我们每一步都按程序来，现在尸体都凉透了！”

    “那是因为你们运气好！”高云的音量猛地拔高，“真正的战斗，靠的是千百次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和绝对服从，而不是你那点所谓的‘直觉’和‘运气’！你拿什么赌？拿所有人的命去赌你的直觉吗？”

    “我的直觉救过陈珂的命，也救过我自己的命！比你那套在教科书里学来的条条框框管用多了！”孙茜的火气也彻底上来了，“别忘了，你也是被我们这群‘野路子’救出来的！”

    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高云的心里。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够了！”陈珂走上前，分开了剑拔弩张的两人，“都少说两句。孙茜，你违反命令，是你的错。高云，你的计划是完美的，但战场上确实充满了变数。我们都需要磨合。”

    “磨合？！”高云看着陈珂，眼神里充满了失望，“陈珂，我以为你明白。这种‘磨合’，在战场上，代价就是人命！我是在救你们的命，而不是在跟你们玩什么战术过家家！”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走出了训练室。

    与此同时，基地的另一间静室里，李娜正经历着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她的面前，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面播放着一段审讯录像。录像中的男人眼神闪烁，言语间充满了谎言和伪装。

    “别去听他说了什么。”陈珂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坐在李娜身边，神情专注，“闭上眼睛，去感受。感受他的情绪。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温度？”

    李娜闭着眼，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是……灰色的。很混乱……像一团被搅乱的毛线。”她轻声说，“我能感觉到他的恐惧，但……恐惧下面，还有别的东西。”

    “是什么？”陈珂鼓励道，“别怕，试着把那团毛线拆开，找到最核心的那一根线。”

    这是陈珂为李娜设计的训练。不再让她被动地接收情绪的洪流，而是学着主动去分析、剥离、甚至追溯情绪的源头。他希望，李娜能将这种天赋，转化为一种强大的心理侧写工具。

    “那根线……是黑色的。很冷。”李娜的声音开始发颤，“我……我好像看到了……他不是在害怕被揭穿谎言，他是在……在回味！对，他在回味他说谎时，那种愚弄别人的快感！那种掌控一切的……兴奋……”

    “很好，李娜，你做得很好。”陈珂轻声说。

    “不……不对……”李娜的身体突然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变得苍白，“这股情绪太强了……它……它在往我脑子里钻……我看到了……我看到他笑的样子……他在对着我笑……他在说……‘你抓不到我’……”

    “李娜，停下来！”陈珂察觉到了不对，立刻伸出手想要关闭屏幕。

    “不！”李娜猛地睁开眼，双目赤红，她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男人，仿佛看到的不是录像，而是活生生的人，“我能感觉到……他不止杀了录像里提到的那个人……还有……还有孩子……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小女孩……他把她……他把她……”

    李娜的声音戛然而生，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那些不属于她的、肮脏而粘稠的负面情绪，像潮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让她几乎窒息。

    “够了！”陈珂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同时强行关闭了屏幕。

    “没事了，李娜，没事了……那都是假的，是录像……”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和自责。

    李娜在他的怀里剧烈地颤抖着，过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脸上却带着一种异样的亢奋和决心。

    “陈珂……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我不仅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我还能通过他的情绪，看到他记忆的碎片……”

    看着她这个样子，陈珂的心里却涌起一阵后怕。

    “也许……我们该停一停。”他低声说，语气里满是担忧，“这太危险了。我不该让你冒这个险。”

    “不！”李娜却用力地摇了摇头，她反手抓住了陈珂的手臂，眼神坚定，“不能停。陈珂，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不是在被这种能力折磨，而是在……驾驭它。它很痛苦，但是……它能变成我们的武器，对不对？一把能刺穿所有谎言的利刃。”

    陈珂看着她苍白却坚决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李娜说的是对的。但他也清楚地看到了这其中的巨大风险。他亲手将这把双刃剑递到了李娜的手里，却也让她承受了被剑锋割伤的痛苦。

    基地里静悄悄的。一边是战术理念的激烈碰撞，一边是精神潜力的痛苦觉醒。这支暂歇的刀锋，正在用一种充满了摩擦和阵痛的方式，被打磨得更加锋利。而真正的战争，还在前方的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