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出发日期的临近，庄园的一部分被彻底改造。林风动用了所有资源，将其完全按照汉斯·施密特在德国的办公室和实验室布局，进行了一比一的完美复制。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他们的世界。

    “记住，从穿上这身衣服，戴上这张脸开始，你们就不再是自己了。”陈珂的声音透过汉斯·施密特的面具传来，带着一种陌生的德语腔调，“我是汉斯·施密特，首席工程师。”

    他看着眼前的四个人。他们都穿着特制的增高或缩短鞋，以匹配目标的真实身高，脸上是那层薄如蝉翼的动态人皮面具。

    “我是吉赛拉·科普，机械师。”孙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她所扮演的是一名严谨到刻板的女性，这与她本人的性格南辕北辙。

    “我是英格丽·鲍尔，数据分析员。”高云低声说道，扮演一个性格开朗、喜欢八卦的女人，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是艾娃·穆勒，生物学家。”李娜轻声回应。

    “我是菲利克斯·韦伯，软件工程师。”林风推了推脸上的平光眼镜，他是五人中最年轻的一个。

    “很好。”陈珂，或者说“施密特博士”，满意地点了点头，“从现在起，只准说德语。菲利克斯，把昨天的模拟数据流再跑一遍。吉赛拉，我需要你在下午三点前，完成三号高斯线圈的校准报告。”

    演练开始了。

    每个人都拿到了一部手机，里面储存着伪装目标的全部社交关系。他们不仅要进行专业领域的模拟，还要定时用目标的口吻回复家人的信息和朋友的邮件。

    这是一种彻底的自我剥离，一场过着别人生活的“双重生活”。

    “吉赛拉！”陈珂严厉的声音在模拟实验室里响起。

    孙茜正烦躁地看着一份复杂的机械结构图，听到喊声，她不耐烦地用中文嘟囔了一句：“叫魂呢！”

    “你在说什么？”陈珂用德语质问道，眼神冰冷，“我提醒过你，吉赛拉是一个严谨的人，她绝不会在工作时走神，更不会说我们听不懂的语言！”

    “对不起，博士先生。”孙茜咬着牙，用德语回应。

    “我不希望有下一次。”陈珂冷冷地说完，转身离开。

    孙茜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那堆零件，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她举起手中的扳手，几乎就要砸下去。

    “别冲动。”高云按住了她的手，低声用中文说，“想想那六个兄弟。”

    孙茜的身体一僵，举起的手臂缓缓放下。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吉赛拉”该有的刻板和专注。

    高云的日子同样难熬。她所扮演的“英格丽”是个社交达人，手机里的聊天软件每隔几分钟就会响起。

    “英格丽，”林风扮演的“菲利克斯”凑了过来，用一种八卦的语气说，“你听说了吗？市场部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好像在跟人事部的安娜约会。”

    高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回忆着关于“英格丽”的性格设定。几秒后，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哦？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据说……”林风继续滔滔不绝。

    高云只能一边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一边在心里默念：“拆除一颗C4炸弹，只需要三十秒。跟菲利克斯聊天，像是拆除一百颗。”

    而最危险的，是李娜。她扮演的生物学家“艾娃”，正与丈夫处于冷战期。

    她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发件人是“艾娃”的丈夫。邮件里充满了指责和怨气。李娜需要一边学习那些深奥的生物学知识，一边去模拟那种微妙的、充满怨气的夫妻关系，斟酌着词句，写下一封同样充满火药味的回信。

    这种被强行植入的负面情绪，让她自己真实的情感也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好几次，她都感觉自己快要被那种压抑和愤怒所吞噬。

    就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演练进行到第五天时，突如其来的压力测试开始了。

    没有任何征兆，实验室里所有的屏幕瞬间变黑，随即，一个加密的视频通话请求弹了出来，界面上显示着“塔耳塔洛斯安保主管”。

    “测试开始。”夜莺冰冷的声音在他们所有人的耳机里响起，“从现在起，我将切断你们与我的一切联系。祝你们好运。”

    陈珂深吸一口气，对众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接通了视频。

    屏幕上出现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眼神如同鹰隼。

    “施密特博士，下午好。”对方的声音毫无感情，“例行安全检查。”

    “下午好，主管先生。”陈珂用“施密特”那略带傲慢的语调回应，“我希望你的检查不会耽误我们宝贵的时间。”

    “当然不会。”主管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只是想确认一些细节。菲利克斯·韦伯先生。”

    林风立刻上前一步：“是的，主管先生？”

    “你的毕业论文，是关于量子加密算法的优化。请简述一下，你提出的‘幽灵信道’模型，与传统的BB84协议相比，在抗窃听方面的核心优势是什么？”

    一个极其刁钻的专业问题。林风心中一凛，但脸上却露出了年轻人特有的自信，流利地回答了出来。

    主管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了高云。

    “英格丽·鲍尔小姐。”

    “在。”高云心头一紧。

    “你在海德堡大学就读时，最后一学期的统计力学教授，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个纯粹的记忆问题，与专业无关，却更加致命。高云的大脑飞速搜索着那份被她强行记下的个人档案。

    “是……鲍尔教授。”她迟疑地回答了一个她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名字。

    视频那头的主管，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错了，”他冷冷地说道，“是霍夫曼教授。”

    瞬间，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珂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他怒视着高云，用德语大声呵斥道：“英格丽！你怎么会忘记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的脑子被杜松子酒泡坏了吗？为你的无能向主管先生道歉！”

    高云立刻低下头，用颤抖的声音说：“对不起，主管先生，我……”

    “够了！”陈珂粗暴地打断她，然后转向屏幕，脸上充满了被打扰的不悦和对下属的失望，“主管先生，请原谅我下属的愚蠢，她的无能简直让我感到羞耻！但恕我直言，你这种涉及到个人隐私的盘问，是不是已经越界了？我们的任务是安装设备，不是来接受背景审查的！如果你们对我的团队有任何不信任，那么这次合作可以立刻取消！”

    他表现出的那种属于顶尖科学家的傲慢与愤怒，是如此的真实。

    视频那头的主管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后，他那张冰冷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歉意：“很抱歉，施密特博士。是我失礼了。检查结束，预祝各位行程顺利。”

    视频被切断。

    房间里一片死寂。几秒钟后，所有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软下来。高云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林风摘下面具，大口地喘着气：“我的天……刚才我以为我们已经死了。”

    “陈珂……”孙茜看着同样摘下面具，脸色有些苍白的陈珂，“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陈珂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这只是夜莺的模拟测试。”

    他看着惊魂未定的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真正的潜入，将会比这危险一百倍。任何一个细节，任何一个名字，都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