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归墟   >   第二十章 归墟照骨
第二十章 归墟照骨
发布:2025-11-13 12:52 字数:2932 作者:清虚道人
    玉刀篆文渗出的血珠悬浮半空,在林砚眼前凝成一面棱镜。镜中映出青铜棺椁外翻涌的混沌,那些裹挟着地宫残骸的浊流里,竟游动着无数半透明的婴孩——它们脐带缠着星图碎片,手脚蜷曲如未破茧的蝉蛹。

    "这些都是被血契吞噬的命魂。"阿蛮的声音自玉蝉传出,震得棱镜表面泛起涟漪。林砚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胎动般的震颤,那些婴孩突然齐刷刷转头,眼眶里嵌着与陈九章体内相同的青铜蛆虫。

    棺椁猛然倾斜。林砚撞在棺壁时嗅到浓烈的海腥味,透过逐渐透明的青铜,看见外界竟是倒悬的海底。千年沉船与珊瑚丛生的石碑群在头顶漂浮,鱼群穿梭的轨迹组成熟悉的星宿图——正是他后背胎记缺失的三枚星宿。

    "归墟的海眼在吞吃时间。"玉蝉光芒忽明忽暗,阿蛮的虚影浮现在棺椁内壁。她指尖划过林砚后背,那些自幼隐现的青色胎记突然灼热,与外界鱼群星图产生共鸣。棺椁应声开裂,咸涩海水裹着发光的蜉蝣涌入,却在触及玉刀时凝成冰晶。

    林砚握刀破开冰层,坠入温暖洋流。下方深渊亮起九盏血红灯笼,细看竟是巨型砗磲张合的唇肉。他随波逐流时,怀中的玉蝉突然发出蝉鸣,声波震散鱼群,露出藏在珊瑚丛里的白玉京观星台——那分明是林家老宅后山的观星台复刻。

    "别碰砗磲里的尸蜡!"阿蛮的警告迟了半步。林砚的脚踝已被砗磲吐出的丝状物缠住,那些半透明的丝线钻入毛孔,眼前顿时浮现祖父临终场景:老人用玉蝉划开自己的脊背,将某种活物般蠕动的青金色液体灌入还是婴孩的林砚口中。

    剧痛自脊椎炸开。林砚的胎记渗出金血,在海水中绘出完整的归墟星图。九盏砗磲灯笼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三座黑曜石方碑破浪升起,碑文竟是用历代守陵人的指骨拼成。当玉刀贴近碑文时,那些指骨突然舒展,做出相同的手印——正是林砚幼时被父亲逼着每日练习的祭天诀。

    海底震动。方碑后方浮出青铜棺椁的母棺,棺盖上锁着七重玉玲珑,每重锁眼都是人体穴位图。林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穴位走向与他六岁被困卦签箱时,父亲用银针刺入的位置分毫不差。

    "用你的血喂玉玲珑。"阿蛮的虚影开始消散,"林家血脉是最后的钥匙…"话音未落,玉蝉突然裂开细纹,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星砂。林砚咬牙将手掌按向玉玲珑,金血渗入锁眼的刹那,海底响起此起彼伏的骨裂声。

    七重玉锁逐层开启,每层都飘出件染血的婴孩襁褓。最后那件襁褓上绣着并蒂莲,林砚伸手触碰时,丝线突然崩解,露出藏在棉絮里的半片龟甲——上面刻着母亲的字迹:“双生子献其一,血契方成。”

    棺盖轰然掀开。林砚的瞳孔映出两具相拥的玉俑,男俑心口插着黄金匕首,女俑腹部隆起,双手护着块与玉蝉材质相同的胎儿状玉石。当他的影子落在玉俑面部时,男俑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窝,唱起林砚儿时常听的哄睡童谣:

    “月娘娘,割耳铛,借你金梭补天网…”

    童谣声里,女俑腹部的玉石胎儿开始膨胀。林砚后退时踩到飘落的龟甲,裂开的缝隙里渗出黑色液体,在空中凝成母亲分娩时的画面:产婆抱着啼哭的婴孩冲出祠堂,而接生盆里还有团裹着胎膜的死胎——那团血肉正在快速玉化。

    "你本该有个胞妹。"阿蛮的声音混入童谣,"林家每代都要献祭一个孩子镇守归墟…"玉蝉彻底碎裂,星砂裹住林砚渗血的手掌,突然化作利刃刺向女俑腹部。玉石胎儿应声而破,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三百年前某个暴雨夜的记忆:

    身着道袍的林家先祖正在海边举行秘仪,将哭喊的龙凤胎之一绑上祭坛。当青铜匕首刺入女婴心口时,男婴后背突然浮现星图胎记,而垂死的女婴竟化作玉蝉落入海中。

    记忆碎片突然扭曲。林砚看见二十年前的父母抱着双生子跪在棺椁前,父亲手中的玉刀悬在其中一个婴孩头顶。母亲突然夺过婴儿冲向海边,却被雷电击中,怀中的女婴在暴雨里渐渐玉化…

    "阿蛮!"林砚嘶吼着抓住即将消散的星砂。女俑腹中涌出的记忆继续流淌:玉化的女婴被秘密葬在林家祖坟,十八年后却被陈九章掘出,炼成了能承载命蛊的容器。

    海底突然亮如白昼。三座方碑投射出巨型卦象,将林砚与棺椁笼罩其中。他手背的胎记开始焚烧,金血滴在母棺内壁,显露出用历代守陵人鲜血写就的《归墟志》——原来所谓永生,是把至亲炼成续命的人丹。

    玉刀突然自行飞起,在卦象中心劈开裂缝。阿蛮最后的呼唤自裂缝传来:"进卦眼!"林砚纵身跃入时,看见母棺中的女俑露出母亲的面容,而自己后背的星图胎记正被卦象缓缓剥离。

    失重感消失时,他跌坐在林家祠堂。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祖宗牌位上,最末位赫然刻着阿蛮的本名。供桌香炉里积着新鲜香灰,三炷未燃尽的线香组成赎罪卦,而本该放着祖传玉琮的锦盒里,静静躺着半枚带血乳牙。

    祠堂门吱呀作响。六岁时的林砚抱着卦签箱跑过廊下,身后跟着个面容模糊的小女孩。当他想追出去时,供桌上的乳牙突然飞起,嵌入墙面星图缺失的天枢位——那处星宿的形状,正是他此刻掌心被玉蝉碎片烙出的伤痕。

    院中古井传来拍水声。林砚探身下望,井底映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被青铜锁链困在归墟海眼的阿蛮。她抬头刹那,两人瞳孔中同时浮现血契印记,林砚怀中的《归墟志》突然自燃,灰烬在井水表面拼出新卦象:

    履霜,阴始凝也

    寒风穿堂而过。供奉的牌位接连倒下,最末位阿蛮的牌位裂开,露出藏在其中的玉质脐带。当林砚拾起脐带时,祠堂地砖突然翻转,露出通往观星台的密道——石阶上洒落的星砂,正与他六岁那年从卦签箱缝隙看到的一模一样。

    观星台中央的浑天仪正在自行运转。林砚走近时,二十八宿凹槽涌出金水,将他后背剥离的星图胎记投射在夜空中。北斗倒转的瞬间,浑天仪核心弹出玉匣,匣内羊皮卷写着父亲的绝笔:

    “见字如晤:陈九章乃为父同门,当年共探归墟时被命蛊寄生。阿蛮实汝胞妹,其玉化身躯可暂镇命蛊,然双生子命格相冲,需在血月之夜…”

    羊皮卷突然被风卷走。林砚追到悬崖边,看见卷轴飘向海中旋涡,旋涡中心立着块刻满人名的礁石。那些名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后剩下的"林砚"与"阿蛮"被浪花冲刷得支离破碎。

    玉刀在此刻发出悲鸣。刀身显现出细密裂纹,与林砚掌心的蝉形伤痕完美契合。当他握刀刺向旋涡时,海天倒转,礁石上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手中银针正将星图绣入女婴后背,而窗外偷看的少年陈九章,眼中闪烁着青铜色的幽光。

    "原来这就是命蛊的源头…"林砚的泪水坠入旋涡。海面突然凝结成镜,映出三百年前某个星夜:林家先祖与陈九章先祖共同跪在龟甲前起誓,将双生子诅咒刻入血脉,用永恒的背叛换取归墟的秘密。

    镜面轰然破碎。林砚坠回现世时,祠堂古井喷出血泉,阿蛮的虚影在血水中挣扎:"用脐带缠住玉刀!"他本能地照做,玉质脐带突然活过来般缠住刀柄,带着他刺向供桌上供奉的祖宗牌位。

    牌位裂开的刹那,林砚看见无数代守陵人在重复同样的悲剧:亲手将胞亲推入归墟的母亲、把儿子炼成活俑的父亲、为保血脉将女儿玉化的祖父…轮回的画面在最后一块牌位碎裂时终止,露出藏在夹层里的青铜面具——与地宫棺椁中父亲戴着的面具完全相同。

    当面具覆上脸颊,林砚的视线突然穿透时空。他看见阿蛮在归墟海眼刻下血书,陈九章在地宫喂养命蛊,而童年的自己正从卦签箱爬出,后背星图胎记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无数时间线在此刻交汇,祠堂地面浮现出完整的血契大阵,阵眼处赫然需要至亲之血。

    古井突然探出青铜锁链。林砚摘下面具掷向井口,反手用玉刀划破掌心。金血坠入阵眼时,整个林家宅院开始崩塌,而他在纷飞的瓦砾中,终于看清血契真相——所谓永生,不过是把至亲炼成承载诅咒的容器,而双生子从来都是命蛊最完美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