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雾弥漫着整个八桥镇，空气中还残留着湿冷的气息。我和周正拿着那半张残破的收据，迈步走出了派出所，这张不起眼的纸片成了我们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它指向模糊的“码头”，可能是孙富贵死前的最后交易，甚至是他命案背后的关键。虽然我们对它的意义还是一知半解，但周正的直觉告诉我，这张纸绝对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们先是沿着镇上的主要商铺展开了走访，想找到对这张收据有印象的商铺老板或工作人员。这里的商铺不多，几条主要街道两旁零散分布着一些卖日常用品的小门店，和镇上的几家建筑材料供应点。带着些许希望，我们挨个进店询问。

    第一次是镇上一处小型超市，我将收据递给老板，急切地问道：“师傅，请问你对这张收据有印象吗？它的编号或者格式，和你们店里用的类似吗？”

    超市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戴着眼镜，瞄了一眼纸片后，摇摇头说：“不认识，这收据上的字都撕没了，怎么看得出来是哪里的？我们店没用这种格式的。”

    无功而返。

    接下来，我们走访了另外几家商铺，包括一家五金店和两家专卖建材的小门店。我站在店里反复询问，把收据碎片摊在桌上仔细展示。不管是店员还是老板，他们都在认真端详过后给出了同样的答案——这张收据他们从未见过。

    每次“没见过”的答案，就像一阵冷风吹过我的胸口，把我心中的微弱希望越吹越冷。周正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事，他只是不急不躁地继续领我去下一家店。直到走访了整整七家店铺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对周正说：“周师傅，我们问了这么多地方却找不到线索，会不会方向不对？这收据很可能根本不是镇上的商铺出具的，或者它不是正常的商用单据。”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抬起一根略微粗糙的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嘴角挤出一抹淡笑：“别慌，别乱。线索讲究的是什么？就是一点点试、一点点捋。线索能不能连起来，不急于一时。既然镇上商铺认不出来，那我们是不是得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我怔了一下，又回想起来收据碎片上那模糊的“码头”二字。码头这个地方自从几年前废弃后就几乎无人问津，但如果孙富贵真在码头做了什么交易，是否还有什么痕迹可以被我们找到？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周正，他眯起眼睛，似乎在脑中做了一番快速的分析。片刻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码头可能真有点名堂。走吧，不去看看，心里也没底。”

    就这样，我们两人带着那半张收据，驱车驶向码头。

    八桥镇的内河码头坐落在镇子东南的边缘地带。它曾经是镇上最重要的物流中转点，尤其是建材运输的核心枢纽。几年前，因为镇内经济发展模式调整以及运输市场的萎缩，这里的货运活动便逐渐消失，只剩下几座废弃的仓库、破败的装卸区和一片堆放着废材料的泥地。这里的安静，不是那种祥和的安静，而是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孤寂和荒凉。

    周正停好车后，我们徒步穿过码头的大门。锈迹斑斑的铁门吊着几块半掉的牌子，上面依稀能看见早年“八桥码头”的字样。大门处杂草丛生，地上散落着几个被风吹翻的纸片和塑料袋——这里的荒废程度远超我的想象。

    我们沿着码头的主干道继续向里走，空气里充满了泥土和腐烂杂草的味道。很快，我发现地面上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几条新鲜的轮胎印从码头门口延伸至内部。印记很深，显然是重型车辆刚刚碾过的痕迹。

    “周师傅，你看，这里有新轮胎印。”我指了指地面，心中一阵警觉。

    周正蹲下来，伸手摸了摸轮胎印的边缘。他用手指搓了搓附着的泥土，眉头紧皱，说道：“看起来时间不长，最多两三天，这地方最近确实有人来过。”

    两三天。这是一个关键的信息，因为这几天正好涵盖了案发的时间范围。如果孙富贵曾在案发当天来过这里，那么这些轮胎印极有可能属于那次行动。这令人不安的荒凉地带开始变得危险起来，仿佛附近的泥土和空气里都带着某种掩藏的阴暗。

    我们顺着轮胎印继续寻迹，走到废弃仓库旁时，发现了另一个重要线索——一个布满污渍的垃圾桶。桶内物品堆满了破纸屑和杂物，但就在桶壁的夹缝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一张完整的收据。

    “这是……？”我赶紧伸手将收据抽出来。虽然有些脏，但收据的格式和我们手里的碎片完全一致。而且，这张收据是完整的，上面有明确的落款——“兴盛贸易公司”。

    “兴盛贸易公司？”周正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在脑海中快速检索着相关信息。他转头看向我，沉声说道：“这个公司是镇上乃至整个常山市都很有名的贸易企业，主营建材和物流运输。从孙富贵的档案来看，他也有可能和这家公司有过合作。”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那张完整的收据，心里掀起了更大的疑问。“兴盛贸易公司和码头的联系，他们是否通过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这些轮胎印，是不是和公司运输有关？最重要的是，孙富贵的案子，是不是就和这家公司脱不开关系？”

    周正沉默了一瞬，脸上出现了严肃的表情。他目光炯炯，低声说道：“咱们可能要好好查查这家公司，兴盛贸易涉及的范围太广，要是牵连进案子，那这一片可能比我们想的还复杂。”

    码头，轮胎印，兴盛贸易公司，这三个线索渐渐汇集成了蛛网的模样——而我，已经开始慢慢看到蛛网深处藏着的黑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