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家里仍然弥漫着那种沉闷的氛围。爸爸从屋外风尘仆仆地走了回来，手上提着几袋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见到我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

    餐桌上的饭菜倒还算丰盛，几道我爱吃的菜赫然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我心里隐约升起一股亲切感，却又被周围人的低沉表情抵消了不少。吃饭的时候，大家没有多说话，那些似乎有什么深意的沉默让我难受。终于，我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无声的压抑。

    “爸，妈，奶奶现在没跟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是这个成人礼？为什么一定要搞得这么隆重，还说关乎性命？”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但语气却透着急促，我把筷子放下，看着他们俩的脸。

    妈妈停下动作，用筷子轻轻敲了下碗沿，仿佛在组织语言。她看了爸爸一眼，随后语气缓慢地说道：“月月，这个成人礼是一种家族传统，其他人没有，你也不用和别人做比较。”

    爸爸接过话，打断了她：“你听你妈的话就行，这个事情我们安排好了，你别瞎问。”

    “我当然听话，但你们老是含糊其辞，让我怎么放心？”我嗓音里带了点火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焦躁，“我已经回来参加了，你起码得让我知道具体流程，也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吧？”

    “流程很简单，”爸爸皱起眉头，脸色比刚才更严肃，“到时候我们会告诉你的，你就乖乖跟着做就行，别乱说话，别乱动。这个仪式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别当它是普通的事。”

    “最重要？爸，我怎么听着觉得你们在隐瞒什么东西？”我直接戳穿了他们的态度，一股倔强从我内心涌起，想抓住答案的冲动越燃越烈。

    然而，妈妈轻轻放下筷子，连眼神都不曾抬起，只冷淡地回了一句：“月月，凡事有它的规矩，有些事情你是不需要知道的。知道太多，对你来说也没好处。”

    妈妈这种避而不答的态度让我心里更是气闷，爸爸则摆手示意不再多说，只转移了话题提到村里的事情。我发觉他们的言语都刻意避开和成人礼相关的具体问题，似乎只要我询问多一点，他们回答得就更少。我只能将这样的沉默视为一种无形的拒绝，饭后，早早回到了卧室。

    夜晚的柳家村极其安静，寂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不自觉地徘徊着他们今晚的态度，以及矮桌上那些祭品的模样。这一切如同一道未解开的谜题，被扯得愈发复杂。我想起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镯，再抬手摸了摸它，却发现它仍然温润，没有此前那种古怪的热感，倒让我稍微宽心了一些。

    就在我渐渐昏昏欲睡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极小极轻，仿佛来自远处某个角落，时而断断续续，时而连绵细长。我愣了一下，翻身坐起来，竖着耳朵仔细听——是院子里传来的沙沙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轻轻移动。

    我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手机，踮着脚步走到窗前，将窗帘轻轻掀开了一角。月光从屋外洒落下来，院子里看不清具体的动作，但隐约间能看到地面上散落了些东西，像是碎片，又像是纸张。那沙沙声就在这些东西之间响起，触动着我的神经。

    我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心底的不安再一次翻涌起来。明明是熟悉的土地，却让我觉得寒意直钻骨髓。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下床出去看看。

    推开门的一瞬间，院子里的冷风扑面而来，我缩了缩脖子。月光洒在地面，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烧纸的味道。我顺着地上的碎片走过去，发现那竟是一些纸钱，它们散落在地面，分布得很零散，数量不多，但样式却和我以往见过的冥币如出一辙。

    纸钱触目惊心地铺了一小片，我蹲下身小心捡起一张，感觉手心里似乎停留着一股阴冷——不单是因为院子的夜风吹来，而是这纸钱本身仿佛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凉感。我盯着纸钱，心跳有些加快，无法理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院子里。

    就在我试图稍微冷静下来的时候，手腕上的白玉镯忽然变了——那原本温润的触感，竟骤然变得彻骨冰冷，就像冰块刺进了我的皮肤。我登时愣住了，猛地缩手，无论怎么揉搓，那股冰冷却没有丝毫减弱。镯子紧贴着我的皮肤，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仿佛它本身就在向我传递某种警告，可这个警告是什么，我根本无从得知。

    正当我发怔的时候，一阵低低的低语声忽然从耳边传来。

    那声音空洞而模糊，分不清方向，像是直插进我脑海的幻听——低语中似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话缓慢而阴沉。“还债……”他说了这两个字，用一种几乎不完整的语音拖长说出来，却像无数根针扎在我的头皮上。

    还债？什么还债？不，那绝对不是幻觉，这声音是存在的——但它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院子？

    耳边的低语转瞬即逝，我急忙回头看向四周，眼神在院子里横扫，可空荡的院子里除了纸钱散落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我向后接连退了几步，直到头部抵在门框上，额头渗出冷汗，才发现自己几乎无法站稳。

    空气变得更加冷凝，我的思绪也乱成了一团。我感到镯子的冰冷仍旧停留在手腕上，而耳边的声音虽已消失，却仍在我的记忆里萦绕不去。直到我踉跄着把门锁好回到卧室，才敢大口喘气。

    此刻，我不仅对所谓的成人礼产生了更加浓烈的不安，还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和家族传承有关，还是和某些更深的秘密有关？我能做的，只是紧紧捂住那只冰冷的白玉镯，等待黎明降临——院子里发生的怪事以及低语的惊悚还没结束，但我必须面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