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凉感从手腕向全身蔓延，越来越深。我从意识的边缘挣扎着扭动身体，试图反抗，但疼痛和沉重的绝望像是巨石一样压在我身上，让我无法脱身。崔昭的手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手腕，那清晰得近乎冷酷的冰凉穿透进皮肤内层，像是在剥离我最后的温度与意志。

    就在我几乎要彻底被黑暗吞噬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身后的爸爸和妈妈，突然跪倒在地！

    “崔公子！求您再宽限一些时日！求您看在我们对村子奉献多年的份上，另想办法行吗？”妈妈匍匐在地上，用双手死死压住自己的额头，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

    “柳月还年轻，她不知道这些，我们愿意……我们愿意再付出别的代价，再想其他办法偿还契约！求您……求您放过她！”爸爸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镇压着压抑许久的情绪，但他的语气中却充满了无力，像抱着一种明知无望的哀求。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竟然为了一个让我完全不知道的契约而向这冷酷的男人低头。这一跪像是引爆了我内心的怒火——他们不是我的家人吗？他们不是应该保护我，为什么早就知道这一切，却又隐瞒我这么多年？

    “爸！妈！你们在做什么？”我用尽全力挣扎，可镯子的束缚和全身的冰冷没有松动分毫。即便撕破了嗓子，喊出来的声音也像是从深渊传来的回声，微弱又颤抖。

    崔昭的目光微微向下瞥了一眼。他的目光冰冷而平静，没有一丝怜悯，甚至连嘲笑这种情绪都显得多余。他看着跪拜在地的两人，用低沉而冷淡的声音说道：“十五年的庇护期已到。我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也给了柳月足够的保护。契约如此，你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

    “十五年？”我听见了他的冷漠声音，猛地吸了口气，全身的恐惧化为巨大的疑问涌上我的心头。

    我的妈妈猛然抬起头，眼中流着泪水，她的脸上布满了交织着悔恨与悲痛的表情。她转过头，看向我，视线灼灼，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她却咬住嘴唇，似是有太多东西堵在喉咙口无法吐出。

    “给她戴上……”崔昭微微眯了眼，目光落回了我的手腕，他缓缓开口，“是你们恳求我为柳家延续血脉的庇护。十五年前这个镯子交到她手上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决定好了——用你的女儿，来换取柳家整个村子的安稳。”

    “换……换取村子安稳？”我的瞳孔猛然收缩，全身的血液几乎被冻结。

    崔昭安静地看着我，没有任何犹豫，开口解释：“这个镯子并不是简单的装饰。它是契约的媒介，也是保护的屏障。从柳月出生开始，她便以血脉为载体，承担起这个契约。过去的十五年，她体弱多病，生气虚浮，这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契约的代价……血脉之躯承担着契约的力量，不可能对她没有影响。”

    我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口发不出声音。他的话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将我心中的迷茫与愤怒一层层剖开。原来，过去那些诡异的身体虚弱与频繁的奇怪梦境，甚至是我时常感到手腕上镯子的异常温度，全都指向今天这一刻的必然到来。

    妈妈猛地哭出声来，整个人倒在地上，“我们……我们以为，这一切也许不会……崔公子，您既然庇护了十五年，就不能……不能再额外宽限些时日吗？！”

    “宽限？”崔昭冷笑一声，那笑容冰冷得像把刀扎进我的胸口。“你们该明白，一旦破约，不仅柳月身死，你们整个柳家村都要遭到我阴气的吞噬。这样代价难道你们承担得起？”

    他的声音压得低沉，话语却如警钟敲醒了周围的村民。祠堂里遍布跪着祈祷的村人，他们在崔昭冰冷的宣告声中，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甚至有人开始怨恨地、惶恐地看向我，仿佛我是他们悲剧的根源。

    那一刻，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揪心的寒意涌上我的胸口。我的视线扫过众人，他们的表情是迟疑，是恐惧，甚至有人抱怨地低声咒骂：“早该告诉她……不要逃避……”

    “是……”崔昭眼神扫向村民们，这些低垂的头颅使得他更加挺拔而压抑，“柳月作为这段契约的中心，她的血是还债的关键。这并不是威胁，而是因果定律。破约者，将获罪业。”

    气氛静得令人窒息，连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都清晰。我死死盯着崔昭，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说道：“如果这契约是你们的约定，我凭什么承受代价？我的命，凭什么被拿去交易？”

    “没得谈。”他的回答异常简短、干脆，毫无理由，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目光再次落到我的白玉镯上，那无形的束缚攀上我的全身。

    镯子突然猛地一紧，像无声的绳索越勒越紧，刺痛感从手腕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血管似乎都在燃烧，我痛得大叫。全身上下仿佛被亿万针刺同时戳中，我听见妈妈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也看见了跪伏的村民，一个个低着头，害怕又无力。

    崔昭，他什么都不说了，他甚至不再理会其他人的乞求。对于他而言，一切已经到了命定的终局。而我，便是这祭坛前的“债务”本身。是什么锁死了我的命运，我到这一刻依然找不到答案。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承受这剧痛，与这无边的恐惧对峙——直到崩溃来临。

    十五年的庇护，真的是恩赐，还是咒缚？我的命运是否注定无从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