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膝盖依旧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四周寒风呼啸，透过破旧的祠堂门缝涌入我的脊背，像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了我的意识。我低垂着头，胸口的呼吸早已变得紊乱不堪，而崔昭却依然站在我面前，像一尊无情的雕像俯视着我的每一次挣扎。他的气息周围凝聚着黑风，那种冷漠的压迫感让我感觉自己已经深陷巨大的牢笼，一点点被逼向深渊的尽头。

    村子的哀嚎声依然没有彻底消失，那些黑气缠绕在村民身上，像一张吞噬生命的网。我能清楚地看到最近的村民，他的脸已经变得惨白，口鼻间的血迹逐渐扩散成暗红色的痕迹，双手无力地垂在地面，无助地啜泣。我想要闭上眼睛，却无法移开视线——这是我违约带来的代价，这是我的选择对村庄造成的后果。

    “停下吧……我妥协，”我终于用尽全力开口，声音低到几乎无法形成完整的句子，但崔昭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那张冷峻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喜悦，反而显得更为沉静。他像是早已预料到我的选择，只是在等待它成为必然。“很好，”他缓缓说道，但那声音依旧冰冷，“你终于懂得履约的重要性。可惜，你的反抗只是徒劳。”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祠堂外的黑风开始逐渐收缩，像潮水般退向祠堂后方的深处。村子里的空气变得微微轻松了一些，那些被黑气缠绕的村民倒在地上，呼吸变得急促却渐渐稳定下来。尽管他们仍然神情痛苦，但至少挣脱了死亡的边缘。

    我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切渐渐恢复平静，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这是我迫不得已的选择，可是它却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交换灵魂的一部分。我的双手在颤抖，握紧又松开，然后再次握住。手腕上的白玉镯，它不再燃烧，也不再紧绷，而是恢复到了之前温润的触感，仿佛一切刚才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非得是我？”我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倔强的质问。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抗争的余地，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点反抗几乎咬穿了我的理智。

    崔昭没有急着回答，他注视着我片刻，目光像是在穿透我的身躯，直达我的灵魂。而后，他靠近了一步，声音平缓得如同地底深渊的低语：“还债，并非是身死。你们柳家的先祖欠下的因果，不是简单地用一条生命便可以偿还。我可以宽容你的躯体，但必须另行以行动偿债。”

    “…另行偿债？”我怔了一下，抬起头，声音里夹杂着迟疑。

    他点头，背后的黑发微微垂落，仿佛也随着他的冷漠低语在微微摆动。“你目前因血脉而背负的契约，必须通过履行三件事才可彻底赎清这份遗债。这是你们柳家的选择，也是你作为偿债者的责任。”

    “哪三件事？”我咬着牙，盯着他那毫无表情的脸。

    他顿了顿，声音低淡而深沉，缓缓开口：“第一，寻魂玉。你需要找到这块古玉……它是柳家遗失之物，也是最初定契约的媒介，失去它，我的契约本源便不完整。”他说话时，我可以感到一股压抑的力量从他的周身削弱了一些，仿佛这魂玉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第二，安孤魂。这是柳家血脉中被击碎的生命，它们的灵魂未能归于尘土。它们的怨气缠绕，在世间游荡太久，必须为它们寻得归属。”

    “最后——解封残魂。”他的目光更冷了些，整个人的气息隐隐透着一股肃杀，“这是关键，也是整个因果的终结。你的先祖用它作为交换，封锁住了一段无形的力量。这力量既为祸，也为福，解封后，契约才能解脱。”

    听完这三件事，我已经几乎无法思考。我握住手腕的白玉镯，手心里满是冷汗，脑海里混乱成了一片，根本无法理清这些任务的意义。这些事，我能完成吗？还是说，这只是另一个无法逃脱的枷锁？

    “为什么必须是我去完成？”我终于忍不住问。

    “你承受着契约，镯子是信物，也是枷锁，”崔昭坦然说道，“你血脉中的力量，能够引导契约的完成。而你佩戴这镯子，十五年来，它已经标记了你。只有通过它，你才能与我的力量相连，完成未尽使命。”

    他说着，手轻轻一扬，掌心缓缓腾起一缕青烟。这缕青烟看似柔和，却夹杂着刺骨的冷意，绕着我的手腕打转后，它突然像流水一样涌入了白玉镯之中。我惊得一下缩手，却发现自己的白玉镯竟悄然改变了颜色——从原本的温润白色变得微微泛青，仿佛有一层浅淡的寒烟永远笼罩其上。

    “崔昭……”我低声喊出他的名字，声音仿佛带着迟疑和不安。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颤抖，只是轻轻一扬嘴角，露出一种淡淡的冷笑：“我已融入镯子中。柳月，我会全程跟随你，你可以通过镯子呼唤我的力量。”他顿了顿，在白玉镯中闪着的微光之中，声音低低地飘出最后一句话：“但记住，我不会轻易动容。我在，你便不得逃避。”

    他化作的青烟终于彻底消失，我的手腕上只留有依然微微发亮的镯子。它沉默而冰冷，不知为何让我更加无从着力。我环顾四周，发现祠堂的门终于敞开，黑风逐渐散去，村民们从地面缓慢地站起来，一个个神情疲惫，不敢再看我一眼。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崔昭的警告犹在耳边，而我不知不觉间，也已经背负上了完整的命运轮盘。这场“成人礼闹剧”终于揭露了最后的一层面纱，却留下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不比死亡简单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