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后巷的霓虹灯在阴风中明灭不定，周瘸子手中赶尸铃的铜舌泛着暗绿铜锈。林一盯着对方眼窝里那枚铜钱，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古玩市场见过的陪葬品——那枚被嵌在紫檀佛龛里的万历通宝，表面也沾着同样的暗褐色血痂。

    "老头你这假眼珠挺别致啊！"林一甩掉掌心的冷汗，从裤兜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要不要来根华子？”

    苏砚心按住他递烟的手腕："湘西赶尸匠忌烟酒，更忌活人气息。"她掌心溃烂的血痕渗出黑雾，在脚边聚成残缺的八卦图案，“周老前辈既然用乾坤倒转局困住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瘸子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巷口路灯应声炸裂。飞溅的玻璃渣在落地瞬间化作铜钱，叮叮当当滚到三人中间。林一弯腰要捡，却被苏砚心用鞋尖踩住手腕：“别碰！这是阴司买路钱。”

    "丫头眼力不错。"周瘸子用赶尸铃挑起枚铜钱，"八十年前你祖父苏明堂，就是用这种钱买通守陵人…"铜钱突然融化成一滩腥臭液体，在地面腐蚀出北斗七星的凹痕。

    林一突然抓起旁边馄饨摊的竹椅砸过去："装神弄鬼！"竹椅穿过周瘸子的身体，重重砸在对面奶茶店的卷帘门上。金属撞击声中，整条巷子的商铺招牌同时翻转，露出背面斑驳的明代城砖。

    苏砚心拽着林一退到墙根："我们在墓里！"她咬破指尖在墙面画出星图，“乾坤倒转局的锚点是活人，必须找到…”

    "找这个？"林一从裤兜摸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半块发霉的绿豆糕，“刚才在墓里顺的供品，我看挺像锚点的。”

    周瘸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苏砚心迅速将绿豆糕碾碎撒向空中，霉粉遇风即燃，幽蓝火光照出巷子真实的模样——青砖墙缝渗出暗红血水，每块砖面都浮凸着痛苦的人脸。

    "破军星果然克我。"周瘸子眼窝铜钱突然转动，"可惜你们出不去了。"他手中赶尸铃轻摇，血水里浮出十二具缠满铜线的腐尸，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枚生锈棺材钉。

    苏砚心将三枚铜钱按在林一眉心："用你的血在掌心画离火纹！"她撕开染血的袖口，露出小臂上二十四星宿的刺青，“我来对付…”

    话未说完，林一已经抡起奶茶店的冰柜砸向尸群。冰柜门弹开的瞬间，冷冻的奶茶珍珠暴雨般倾泻，打在腐尸身上发出油炸般的滋滋声。苏砚心趁机甩出铜钱，钱币精准嵌入腐尸眼眶，暂时封住它们的行动。

    "东南角！"她拽着林一撞向血墙。腐尸咆哮着扑来时，两人已跌进间摆满中药柜的密室。林一摸着柜面泛黄的标签：“当归、朱砂、尸香魔芋…这特么是药材铺？”

    "炼尸房。"苏砚心点燃柜台上的长明灯，"用九十九种至阴药材熏制尸体，可保千年不腐。"她突然捂住口鼻，“别闻！灯油是尸脑…”

    林一已经揭开某个抽屉，里面堆着风干的婴儿手掌。他触电般缩回手，却发现指缝沾着黑色黏液：“这玩意…在动？”

    苏砚心将铜钱压在抽屉缝隙："快封柜！"她话音未落，整面中药柜突然剧烈震颤。数百个抽屉自动弹开，涌出潮水般的黑甲虫，虫背上全带着铜钱状的花纹。

    林一抄起捣药杵乱砸："这墓主是开昆虫馆的吧！"甲虫尸体爆出的汁液沾到药柜，竟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苏砚心突然将长明灯摔在地上，火焰顺着尸油蔓延，在虫群中烧出条通道。

    "坎位生门！"她踹开北墙的暗门。两人滚进甬道时，身后传来周瘸子的冷笑：“苏家丫头，看看这是谁？”

    暗门轰然闭合的瞬间，林一瞥见炼尸房角落的冰棺。棺中女子穿着八十年代的蓝布工装，胸前别着考古队徽章，面容竟与苏砚心有七分相似。

    甬道尽头是间圆形墓室，九盏人油灯悬在穹顶。苏砚心盯着灯芯跳动的绿焰："这是用守墓人喉骨做的长明灯，灯灭则…"她突然捂住胸口，掌心血痕渗出黑线，沿着手臂血管快速蔓延。

    林一撕下T恤下摆给她包扎：“你这铜钱反噬越来越严重了。”

    "二十四星宿铜钱本是一体，缺了景泰帝陵这枚…"苏砚心突然推开他，三枚铜钱射向墓室东南角。钱币嵌入墙面的刹那，整间墓室突然上下翻转，两人重重摔在倒悬的穹顶上。

    林一摸着后脑勺的包："这墓主是体操运动员吧？"他忽然发现倒置的供桌上摆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墓室竟是正立的，“苏砚心！镜子有问题！”

    铜镜表面突然泛起涟漪，周瘸子的脸浮现在镜中："苏丫头，认得棺中之人吗？"画面切换成冰棺特写，蓝衣女子的左手小指缺失半截——与苏砚心的旧伤完全吻合。

    苏砚心瞳孔骤缩："这是我母亲…"她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镜面组成卦象，“不可能！她明明葬在…”

    "葬在苏家祖坟？"周瘸子眼窝铜钱高速旋转，"当年考古队下墓，你母亲可是自愿当锚点的。"镜中画面变成昏暗的墓室，年轻版的周瘸子正在往女子口中塞铜钱，“苏家女人的命，最适合镇乾坤倒转局。”

    林一抡起铜镜砸向地面："老东西就会玩心理战！"镜面碎裂的瞬间，无数铜钱从裂缝喷涌而出。苏砚心腕间残余的星月菩提突然发烫，珠子滚落时在空中组成残缺星图。

    "跟着天璇星位！"她拽起林一撞向西北角的壁画。两人穿过墙壁的刹那，耳边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市井喧哗——他们竟跌坐在明德路夜市的糖画摊前。

    卖糖画的老头眯起眼睛："两位要画龙还是画凤？"他舀起金黄的糖浆，铁板上渐渐浮现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林一摸出湿漉漉的二十块钱：“画个王八！要带铜钱纹的！”

    糖浆在王八壳上凝固成铜钱状时，苏砚心突然按住老头的手："秦三姑，湘西赶尸一脉的易容术，糊弄外行还行。"她指尖沾着糖浆在铁板画符，糖画突然冒起黑烟，老头的人皮面具应声脱落。

    满脸刺青的老妪发出夜枭般的笑声："苏家丫头眼毒。"她手中糖勺突然刺向林一咽喉，“可惜破军星今天要陨落在此！”

    林一抓起滚烫的铁板挡在面前，糖勺刺入铁板的瞬间，融化的铅锡液滴落在地，竟汇成条蜿蜒的血线指向远方。苏砚心将铜钱按在血线尽头：“乾坤归位！”

    整条夜市突然扭曲变形，糖画摊化作巨大的青铜棺椁。秦三姑尖叫着跌进棺中，无数铜钱从棺缝喷出，在空中组成二十四星宿的图案。林一突然发现某颗铜钱格外眼熟：“这不就是我卖二十万的那个…”

    "抓住它！"苏砚心甩出红绳。铜钱却如有生命般飞向天际，消失在贪狼星方向。夜市恢复正常的瞬间，两人听见周瘸子渐行渐远的声音：“苏丫头，我们在郢献王陵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