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红灯笼晃得人眼晕，卿若然揪着陆明远警服袖子的手还没撒开，工地围挡外突然传来三轮车喇叭声。卖烤红薯的老汉推着车慢悠悠路过，车头挂着的LED彩灯在"好运来"音乐里转成陀螺。

    "大爷！"卿若然突然窜过去，“您这车租不租？”

    老汉吓得红薯钳都掉了，看着少女腕间叮当作响的五帝钱，又瞅瞅她背后冒青烟的青铜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卿若然抬腿跨上三轮车，运动鞋踩得车链子火星四溅：“寒乾你殿后！陆警官快上车！这车比警车带劲！”

    寒乾的竹棍点在车斗，金血顺着车架蔓延成符咒。三轮车突然像打了鸡血，载着三人撞开围挡冲上马路。后视镜里，红灯笼在夜空中飘成串糖葫芦，卿若然握着车把狂打方向：“您二位倒是蹬两脚啊！当这是旋转木马呢？”

    陆明远黑着脸摸出手铐：“无证驾驶机动…”

    "这算哪门子机动车？"卿若然抬脚踹飞扑来的纸人，"没看见是脚蹬的？顶多算人力驱动型法器！"说着突然猛捏刹车，三轮车在刺耳摩擦声中漂移过弯，车尾扫倒三个垃圾桶。

    寒乾咳嗽着指向岔路口，柏油路面上不知何时铺满纸钱。每张纸钱都印着"孟氏钱庄"的朱红印章，夜风卷着它们在空中拼出箭头形状。卿若然掏出口红在后视镜画招财符：“坐稳了！阴间导航开始为您服务！”

    三轮车冲进老城区时，卿若然突然瞪圆眼睛。青石板路上每隔三米就立着对纸扎童男童女，惨白的脸蛋涂着腮红，手里捧着POS机造型的冥器。她伸手拽过个纸人端详：“嚯！还是无线联网版？”

    "别碰！"寒乾的竹棍挑飞纸人，那纸人落地瞬间炸成团绿火。陆明远刚要摸枪，发现枪套里塞着把纸元宝——卿若然不知何时掉的赃物。

    红灯笼停在一栋明清建筑前，飞檐下悬着鎏金算盘，门楣上"孟氏钱庄"四个字泛着幽光。卿若然跳下车踹门：“社区送温暖！查水表的！”

    朱漆大门吱呀开启，阴风裹着铜臭味扑面而来。卿若然摸出手机照明，光束扫过之处，满墙贴着黄底黑字的借据，每张都按着血手印。大厅中央摆着青铜钱柜，柜面雕着百鬼抬棺图，八个角各拴着金蟾造型的锁头。

    "这装修风格…"卿若然摸着下巴，“比我们村小贷公司气派多了。”

    算盘珠碰撞声从二楼传来，木楼梯吱嘎作响。穿绛紫色旗袍的女人扶着鎏金栏杆款款而下，云鬓斜插翡翠簪，丹凤眼扫过三人时带起阵阴风。卿若然突然掏出小镜子照她：“孟三姑？您这驻颜术教教我呗？”

    "周家欠债逾期八十年。"孟三姑的绣鞋踩在最后一级台阶，青砖顿时裂开蛛网状纹路，“连本带利，该用转世鼎抵了。”

    卿若然突然从运动裤兜掏出包辣条："要不先吃根龙筋压压惊？"见对方皱眉，她嬉皮笑脸凑近，“您看这鼎都锈成青铜器界的乞丐了，要不我给您介绍个高利…哎哎别动手！”

    孟三姑的翡翠耳坠突然射出一道青光，卿若然后仰下腰躲过，马尾辫扫倒博古架上的青花骨灰罐。寒乾的竹棍横在她腰间，金血顺着棍身滴落，在地面凝成太极图。

    "当年周德发用转世鼎做抵押，借阴财改命。"孟三姑的护甲刮过青铜柜，刮出串火星，"如今周家子孙想拆祖宅破风水…"她突然笑出声，嘴角裂到耳根，“当孟婆的汤是白喝的？”

    卿若然突然窜到钱柜前，指尖抹过柜面积灰："这抬棺的夜游神雕得不错，就是表情管理差点…"说着突然拍柜大喊，“别装睡了！起来嗨！”

    钱柜轰然震动，八只金蟾锁头齐齐睁眼。寒乾拽着她后领往后拖，柜中喷出的黑雾里钻出数十个长衫鬼影，每个都戴着圆框眼镜，手里捧着账本和算盘。

    "会计天团？"卿若然边躲算盘珠边喊，“陆警官！这算非法集资吧？”

    陆明远的手铐穿过鬼影扑了个空，反被账本拍中额头。寒乾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金血凝成的锁链缠住钱柜，却被账房先生们的算盘珠打得叮当作响。

    卿若然突然掏出五帝钱撒向空中："各位爷！这都是乾隆通宝！"趁鬼魂哄抢时，她窜到孟三姑身后，“姑奶奶，周家祖宅拆迁款分您三成？”

    翡翠耳坠突然化作毒蛇缠住她脖颈，卿若然摸出打火机烧蛇尾："新时代女性要什么冷兵器…"火苗突然变青，烧得蛇身滋滋冒油。孟三姑的护甲划过她脸颊，被寒乾的竹棍架住，金血顺着翡翠蛇身蔓延。

    "转世鼎已碎，拿什么还债？"孟三姑的瞳孔变成竖线，“不如拿大赦之命来抵…”

    卿若然突然扯开运动服拉链，露出印着"财源广进"的红肚兜。满屋鬼魂突然集体捂眼，连孟三姑都愣住半秒。她趁机甩出红绳缠住房梁，荡秋千似的踹翻两个账房先生。

    "非礼勿视懂不懂？"她拽着红绳在空中转圈，“我这可是开过光的！”

    寒乾的咳嗽声突然加剧，金血在地面汇成八卦阵。卿若然落地时踩中"乾"位，整个钱庄突然剧烈摇晃。墙上的借据纷纷脱落，在空中拼成周家祖宅的平面图。

    "找到了！"她扑到青铜鼎前，“转世鼎碎片在周家祠堂的…”

    孟三姑的翡翠簪突然射向鼎身，寒乾甩出竹棍击飞，簪子钉入梁柱时震落满室灰尘。卿若然趁机摸出手机拍照：“证据确凿！您这是破坏抵押物！”

    陆明远终于逮住个实体化的账房先生，手铐刚碰上鬼手就冻得直哆嗦。卿若然扔给他包暖宝宝：“贴膻中穴！阳气最盛！”

    混乱中，青铜鼎突然升起青烟。烟尘里浮现周家祖宅拆迁现场，推土机正在刨那棵百年槐树。卿若然拽着孟三姑的旗袍下摆：“快看！您家客户要跑路！”

    孟三姑甩开她冲向大门，却被寒乾的红绳拦住。卿若然跳上钱柜大喊："现在赶去还能收违约金！"话音未落，整个钱庄突然扭曲，墙壁如流水般褪色，转眼变成拆迁工地。

    夜风卷着混凝土的味道，卿若然蹲在渣土堆上啃辣条：“空间折叠？这法术费流量不？”

    孟三姑的翡翠耳坠泛起青光，工地突然升起浓雾。穿藏青长衫的周家老爷子从雾中走出，手里玉算盘劈啪作响。卿若然掏出小喇叭喊话：“周德发！您重孙子把祖宅都卖了！”

    鬼影突然暴起，玉算盘珠暴雨般射来。寒乾挥袖卷起罡风，算盘珠却在空中拐弯，直扑卿若然面门。她举起辣条包装袋抵挡，油渍竟然融化了珠子的煞气。

    "地沟油克万邪！"她兴奋地挥舞包装袋，“看见没？这就是化学的力量！”

    陆明远的手电光突然照亮槐树根，缠着红线的转世鼎碎片正在发光。卿若然一个滑铲冲到树根前，掏出润唇膏在树皮上画符：“天灵灵地灵灵，财神爷爷快显灵…”

    树根突然蠕动，把她掀了个跟头。寒乾的金血洒在树根上，竟被吸得干干净净。孟三姑的笑声从雾中传来：“大赦之命，果然滋补。”

    卿若然突然扯开运动裤兜，哗啦啦倒出满地铜钱："各位路过的大哥大姐！见者有份！"趁着鬼魂哄抢，她扑到转世鼎碎片前，咬破手指按了上去。

    鲜血渗入鼎纹的瞬间，整棵槐树剧烈摇晃。树皮剥落处露出张年轻面孔，与周德发有七分相似。卿若然摸出手机打开美颜软件：“周家曾孙？您这整容失败案例有点惨啊…”

    寒乾的竹棍突然插入地面，红绳自袖中飞出结成网兜。孟三姑的翡翠簪破空而来，被陆明远用警棍击飞。卿若然趁机爬上挖掘机，握着操纵杆乱晃：“都闪开！我要召唤钢铁神兽了！”

    履带碾过水泥板的巨响中，转世鼎碎片突然飞起，在空中拼成完整器型。鼎身浮现出财神爷的胖脸，金元宝砸在孟三姑头顶，把她砸得一个踉跄。

    "赵公明！"卿若然在挖掘机上蹦跳，“您老管管这民间借贷！”

    财神像突然开口，声如洪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话没说完被卿若然打断：“他们利息超红线了！”

    满场鬼魂突然静止，孟三姑的翡翠耳坠出现裂痕。卿若然跳下挖掘机，掏出计算机噼里啪啦按："周德发民国十二年借款，按阴司律法最高年利率36%…"她突然抬头，“您这是利滚利滚成原子弹了！”

    孟三姑的旗袍突然燃起青火，声音变得尖利：“黄口小儿也敢…”

    "根据《冥府金融管理条例》第888条！"卿若然不知从哪摸出本线装书，"超额利息部分不予承认！"说着突然把书扔向财神像，“请财神爷公证！”

    金元宝雨突然倾盆而下，砸得孟三姑连连后退。寒乾的金血在空中绘出契约，财神像的胡须突然变长，卷住转世鼎按在血契之上。卿若然扯着嗓子喊：“陆警官！快拍照留证！”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孟三姑化作青烟遁走。周家祖宅废墟下突然升起金光，百年槐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花结果，枝头挂满铜钱状果实。

    卿若然瘫坐在渣土堆上数金元宝："劳务费…精神损失费…车辆磨损费…"突然跳起来追着陆明远跑，“您倒是给我开张见义勇为奖状啊！能兑现金的那种！”

    寒乾扶着竹棍咳嗽，掌心的金血渐渐变回暗红。他望着卿若然追警车的身影，苍白的脸上浮起极浅的笑意。夜风卷着槐花香掠过工地，转世鼎的碎片在月光下慢慢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