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楼暗格
发布:2025-11-28 11:06 字数:3795 作者:果冻
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照出一张褪色的告示:《海天集团旧城改造项目搬迁通知》,落款日期是七天前,公章鲜红得刺眼。
淦商商突然冲向楼梯,苏俊想拦却没拦住。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推开锈迹斑斑的单元门——月光下,小区空荡荡的广场中央立着一块崭新的项目公示牌,效果图上“海天福利院”五个烫金大字在夜色中微微反光。
郑东明把诊所改建成福利院…她喃喃自语,耳边又响起林悦带着笑意的声音:“他在找自己的亲生女儿。”
苏俊跟上来,手里多了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林悦扔下的银质吊坠。“查过了,吊坠内侧刻着日期——1998年6月17日。”
这个日期让淦商商浑身一颤。她记得太清楚了,父亲笔记本里被撕掉的那页,右上角就写着这个日期。而1998年拐卖案的判决书,正是6月18日下达的。
差了一天…她猛地抬头,“林悦故意给我们看这个,她想说什么?”
范言和走过来,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档案复印件:“刚调出来的旧案卷,1998年6月17日晚上,郑东明的诊所确实接诊过一对双胞胎女婴——登记的名字是周晓梅。”
周晓梅。这个名字像一记闷锤砸在淦商商胸口。林悦失控时喊过“周晓梅活该”,而现在,这个名字又出现在父亲可能去过的地方。
苏俊突然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警车:“去郑东明现在的住处。”
等等。淦商商拉住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股权结构图,“海天集团原始股东除了郑东明,还有两个人被红笔圈过——赵永年和李永峰。林悦为什么特意提到这个?”
范言和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李永峰…上周刚保外就医。”
夜色中,三人的目光交汇。淦商商忽然明白了林悦的真正目的——她不是在逃亡,而是在引导他们揭开一个尘封二十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从一开始就藏在父亲留下的弹头和那张被撕掉的笔记本页码里。
警车引擎轰鸣着划破夜色,驶向城市另一端。淦商商紧攥着那张照片,襁褓上的浪花徽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常说的话:“浪花看起来都一样,但每一滴海水都有自己的轨迹。”
现在,这些轨迹终于要交汇了。
警车穿过凌晨三点的城市,路灯在车窗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淦商商盯着手中那张泛黄的照片,父亲抱着双胞胎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闪回。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疤痕,小时候父亲说是她调皮撞到桌角留下的。
李永峰保外就医的医院是市立第三医院。范言和的声音从前排传来,老刑警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奇怪,就诊记录显示他患有晚期肝癌,但监狱体检报告里完全没有相关记载。”
苏俊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郑东明是第三医院的特聘专家。”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淦商商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那本被撕过的笔记本。借着车顶灯,她发现被撕页的边缘残留着半个钢笔印记——像是有人匆忙撕扯时留下的。
1998年6月17日…她轻声念出那个日期,指尖描摹着纸页边缘的痕迹,“如果李永峰那天也在郑东明的诊所…”
警车猛地转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苏俊突然踩下刹车,三人因为惯性同时前倾。前方五十米处,市立第三医院的急诊灯牌在夜色中闪烁,但医院正门却被两辆横停的黑色轿车堵得严严实实。
不对劲。范言和眯起眼睛,“那辆尾号328的奔驰,是海天集团法务部的车。”
淦商商率先推开车门,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她注意到医院侧门的保安亭空无一人,自动玻璃门上贴着“电梯故障维修”的告示。
苏俊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我先…”
没时间了。她挣开他的手,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李永峰知道当年的真相,他现在就是最危险的证人。”
三人沿着消防通道快速上行。范言和用警官证刷开了七楼的安全门,走廊尽头“肿瘤科VIP病房”的指示灯亮得刺眼。淦商商注意到地板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楼梯间一直延伸到709病房门口。
脚印在门前突然变得凌乱,像是有人在此处徘徊许久。苏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涌出。
病房里,窗帘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一个瘦削的男人仰面倒在病床上,胸口插着一支注射器,床单已经被鲜血浸透。他的右手垂在床边,食指沾血在地板上画了半个扭曲的符号。
是李永峰。范言和快步上前检查颈动脉,“刚死不久,体温还没完全流失。”
淦商商蹲下来查看那个血符号。那像是一个未完成的字母“Z”,又像数字“7”的起笔。她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份翻开的病历本,最新一页写着“治疗方案:靶向药物注射”,落款医师签名龙飞凤舞,但依稀能辨认出“郑东明”三个字。
不是自杀。苏俊从床底捡起一个摔碎的玻璃药瓶,“瓶身有挣扎时的抓痕,凶手应该是伪装成医护人员…”
他的话突然停住。淦商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病房角落——一个银色保温杯静静立在茶几上,杯身印着“海天集团二十周年纪念”的字样。
保温杯里的水还是温的。范言和戴上手套拧开杯盖,“有淡淡的苦杏仁味。”
氰化物。这个念头刚闪过,走廊突然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三人同时绷紧身体,苏俊迅速关掉病房顶灯。黑暗中,皮鞋敲击地砖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709门前。
“李总?董事长让我来取文件。”
这个声音让淦商商浑身一颤——是海天集团现任法务总监赵明的声音,三个月前她还在经济犯罪调查科时,曾经在案件听证会上见过这个总是面带微笑的中年男人。
门把手开始转动。
苏俊无声地移动到门后,范言和掏出了配枪。就在门缝即将扩大的瞬间,整层楼的照明突然全部熄灭,应急灯刺眼的红光笼罩走廊。
电路故障!请所有人员立即疏散!广播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门外传来赵明低声的咒骂,随后是匆忙远去的脚步声。淦商商趁机冲到窗前,正好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从医院后门的救护车通道快步离开。那人转身的瞬间,月光照亮了他胸前的浪花徽章。
郑东明…她喃喃自语,突然发现窗台上放着一枚小小的金属物件——那是一枚生锈的9mm弹壳,底缘刻着模糊的“SY”字样。
与父亲留下的那枚弹头完全一致。
范言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接听后脸色骤变:“技术科刚发来消息,林悦的银吊坠内侧除了日期,还有一组化学分子式——是氰化钾的分子结构。”
苏俊捡起那枚弹壳,眼神锐利如刀:“二十年前郑东明诊所接诊的双胞胎,李永峰突然的保外就医,现在又是这枚弹壳…有人在还原当年的某个场景。”
淦商商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第一缕晨光正刺破云层。她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另一句话:“海水退去时,所有藏在浪花里的东西都会露出来。”
而现在,潮水正在退去。
晨光透过医院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将病房里凝固的血迹映得发亮。淦商商站在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生锈的弹壳,金属的冰冷触感让她微微皱眉。
“SY”——父亲的射击队编号。
她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已经僵硬的李永峰,他的眼睛还睁着,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范言和正蹲在尸体旁,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支插在胸口的注射器,针管里残留的液体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淡蓝色。
不是普通的药物。范言和将注射器装进证物袋,声音低沉,“看颜色像是某种混合毒素,得等法医化验。”
苏俊站在病房门口,目光扫过走廊上凌乱的脚印,又回到那扇被推开的门上。门锁完好,没有撬动的痕迹,凶手是光明正大进来的——要么是李永峰认识的人,要么就是伪装成了医护人员。
赵明刚才提到’文件’。淦商商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但足够让房间里的另外两人听清,“李永峰手里有什么是海天集团想要的?”
范言和站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抽出一叠泛黄的纸张:“病历下面压着这个。”
那是一份复印的旧文件,纸张边缘已经发脆,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1998年6月17日,海天集团股权变更登记表。
淦商商的呼吸微微一滞。
6月17日…她低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纸面上的日期,“和我父亲笔记本上被撕掉的那页是同一天。”
苏俊走过来,目光扫过文件内容,眉头越皱越紧:“股权变更记录显示,郑东明在这一天获得了海天集团5%的股份,而李永峰的名字被划掉了。”
划掉?范言和凑近看了一眼,“不是正常转让?”
像是临时变更,笔迹很匆忙。苏俊指着文件角落的一个小印章,“这里盖的是海天集团法务部的紧急章,不是常规流程。”
淦商商的目光落在文件最下方的一个签名上——李成海,海天集团的创始人,也是现任董事长李永峰的亲哥哥。
李成海二十年前就死了。她突然说道,“车祸,报纸上说是意外。”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三人都明白这个巧合意味着什么——1998年6月17日,郑东明突然获得股份,李永峰被踢出局,而李成海在同一年死于“意外”。
李永峰保外就医,刚出来就死了。范言和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看来有人不想让他开口。”
淦商商的目光再次回到那枚弹壳上。她想起父亲留下的笔记本,想起被撕掉的那一页,想起林悦那句“你想知道二十年前,到底是谁抱走了你吗?”。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天——1998年6月17日。
我们得去郑东明的诊所。她抬起头,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如果李永峰的死和他有关,那他一定还留着什么。”
苏俊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郑东明现在很可能已经警觉了,直接去太危险。”
那就换个方式。淦商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那是林悦被捕时戴着的银吊坠,内侧刻着的日期正是1998年6月17日,“林悦知道些什么,她故意引我们去查这一天。”
范言和点点头:“我去申请搜查令,顺便查查李成海当年的车祸档案。”
苏俊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开口:“我和你一起去郑东明的诊所。”他的目光落在淦商商脸上,声音低沉,“但得按计划来,不能打草惊蛇。”
淦商商轻轻点头,将弹壳小心地收进证物袋。晨光越来越亮,照在病房的地板上,李永峰用血画出的那个未完成的符号依然清晰可见——像是字母“Z”,又像是数字“7”的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