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站在她身后，声音沉冷：“磷化剂可以用来提纯金属，但也是制作某种炸药的原料。”

    淦商商猛地抬头：“爆炸是人为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苏俊指向另一份文件，“爆炸前三个月，化工厂进了一批特殊设备，名义上是‘安全升级’，但实际上——”

    他翻开下一页，那里贴着一张模糊的采购单，签字栏上是徐志明的名字，但笔迹明显和前面的记录不同。

    “伪造的。”淦商商声音紧绷，“有人用徐志明的名义买了不该买的东西。”

    苏俊点头：“而赵明远，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

    天快亮时，淦商商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昏暗的仓库里，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右手腕上的金属手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照片下方写着一行字：

    “想知道真相，就来老地方。”

    淦商商盯着那条手链，呼吸微微凝滞。

    Z终于主动现身了。

    淦商商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指尖微微发紧。

    仓库的灯光昏暗，男人的背影模糊，但那条金属手链在冷光下格外刺眼——和化工厂老照片里赵明远戴的一模一样。

    老地方……她低声念着这三个字，眉头微蹙。

    苏俊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短信内容，声音低沉：“他知道我们会查到这里。”

    他在引我们过去。淦商商收起手机，抬头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晨雾笼罩着城市，远处的建筑轮廓若隐若现，像是被一层薄纱遮住。

    去吗？苏俊问。

    去。她毫不犹豫，“但得先弄清楚’老地方’是哪儿。”

    ——

    半小时后，刑侦队办公室。

    范言和将临江化工厂的老地图投影到屏幕上，指尖在几个红圈上点了点：“爆炸前的化工厂有三个主要仓库，A区存放原料，B区是成品库，C区……”他停顿了一下，“C区是废弃的旧厂房，1997年后就停用了。”

    淦商商盯着C区的位置，那里距离爆炸中心最远，当年的事故报告里甚至没提到这个区域。

    赵明远当年是操作员，主要活动范围在A区和控制室。范言和调出当年的排班表，“但爆炸当天，他本该轮休。”

    他没上班？苏俊皱眉。

    不，他去了。淦商商翻开徐志明的笔记本，指着其中一行被划掉的字迹，“徐志明记录过，爆炸当天上午，赵明远临时被叫去C区检修设备。”

    苏俊眼神一沉：“C区早就废弃了，检修什么？”

    问题就在这儿。淦商商合上笔记本，“C区当年可能根本没废弃，只是对外宣称停用。”

    ——

    上午九点，临江旧工业区。

    化工厂的废墟早已被推平，如今只剩下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几段残破的水泥墙孤零零地立着，像是被遗忘的墓碑。

    淦商商踩着湿软的泥土往前走，鞋底沾满泥泞。晨雾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锈味，像是雨水浸泡过金属后的气息。

    就是这儿。苏俊停下脚步，指向远处一栋低矮的建筑。那是一座半坍塌的仓库，外墙爬满藤蔓，铁门早已锈蚀，歪斜地挂在门框上。

    淦商商走近，伸手拨开挡在门前的藤蔓，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露出一条缝隙。

    仓库内光线昏暗，灰尘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光束中漂浮。地面上散落着碎裂的玻璃和生锈的金属零件，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损的木箱，箱体上还能依稀辨认出“临江化工厂”的模糊字样。

    小心点。苏俊低声提醒，率先走了进去。

    淦商商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仓库的每一个角落。这里安静得过分，连风声都被厚重的墙壁隔绝在外，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突然，她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个金属罐子滚了出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弯腰捡起，罐子表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灰，但底部刻着一行小字：P-4实验样本，1998.7.14。

    磷化剂……她喃喃道。

    苏俊走过来，接过罐子仔细查看：“P-4是军用级磷化剂的代号，普通化工厂根本不会接触这个。”

    所以当年这里根本不是废弃仓库，淦商商声音发紧，“而是秘密实验室。”

    ——

    仓库深处有一扇小门，门锁早已锈死。苏俊用力踹了几脚，门板终于松动，轰然倒下，激起一片尘土。

    门后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墙壁上的电线裸露在外，一张金属桌摆在正中央，桌上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旁边是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淦商商走过去，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写着**“C区实验日志——赵明远”**。

    她快速浏览了几页，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们在做磷化剂稳定性实验，但数据有问题……”

    苏俊凑过来看，眉头越皱越紧：“这些数据被篡改过，实际浓度超标了三倍。”

    所以爆炸不是意外。淦商商合上笔记本，“有人故意调高了磷化剂浓度，导致反应失控。”

    她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磁带转动，发出沙沙的噪音。几秒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数据不对……周总知道吗？……不能继续了……他们会灭口……”

    录音戛然而止。

    是赵明远的声音。苏俊沉声道，“他发现了问题，但来不及阻止。”

    淦商商盯着录音机，忽然注意到磁带背面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上面写着一个地址：“青松巷17号”。

    ——

    中午十二点，青松巷。

    这是一条狭窄的老巷子，两侧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红砖房，墙皮剥落，电线杂乱地缠绕在屋檐下。17号是一栋带小院的两层楼房，院门紧闭，门锁上积了一层灰，但门把手有近期被触碰的痕迹。

    淦商商戴上手套，轻轻推开门。院子里杂草丛生，但有一条被踩出的小路通向屋门。

    苏俊示意她退后，自己上前检查门锁——锁芯有被撬过的痕迹，但手法很专业，几乎看不出破坏的迹象。

    门没锁。

    屋内光线昏暗，窗帘紧闭，空气中飘着一股霉味和淡淡的烟草味。客厅的家具上盖着白布，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有两个新鲜的烟头。

    有人来过，而且刚走不久。苏俊低声说。

    淦商商走向书柜，那里摆着几本旧相册。她翻开最上面的一本，里面全是临江化工厂的老照片，但其中一张被取走了，只留下相册页上的长方形痕迹。

    少了一张。她指着空缺处，“可能是爆炸前的合影。”

    苏俊检查了卧室，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标题是**“临江化工厂爆炸案调查报告”**，但内容被人用红笔划掉了大半，只在边缘处写着一行小字：

    “他们拿走了真正的报告。”

    淦商商接过剪报，翻到背面，发现那里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年轻的赵明远站在化工厂门口，身旁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份文件。

    这是……她眯起眼睛辨认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徐志明？”

    苏俊点头：“爆炸前他们见过面，可能交换过什么。”

    ——

    下午三点，淦商商坐在车里，反复看着那张合影。

    赵明远和徐志明手里拿着的文件，封面上隐约可见“安全评估”几个字，但具体内容无法辨认。

    如果爆炸是人为的，徐志明作为安全主管，为什么没阻止？她喃喃道。

    也许他试过。苏俊启动车子，“但他的笔记本被人撕掉了关键几页，可能记录了真相。”

    淦商商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觉得赵明远现在在哪儿？”

    他在等我们找到最后一块拼图。苏俊转动方向盘，车子驶向主干道，“青松巷不是终点，而是线索的起点。”

    ——

    傍晚六点，刑侦队技术科。

    范言和将合影扫描后放大处理，终于看清了文件上的小字：“磷化剂稳定性异常报告——绝密”。

    这份报告本该直接上交安监部门，范言和推了推眼镜，“但当年的事故档案里根本没有相关内容。”

    淦商商盯着屏幕：“所以赵明远和徐志明发现了问题，但报告被人截下了。”

    截报告的人，很可能就是策划爆炸的人。苏俊靠在桌边，声音冷峻，“周海天当年只是副总，他没这么大权力。”

    除非……淦商商忽然想到什么，“除非上面还有人。”

    她调出海天集团的股权结构图，指着最大的那个股东名字：“周海天只是台前的人，真正的控制者一直藏在后面。”

    ——

    晚上八点，淦商商的手机再次震动。

    又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明天下午三点，临江码头见。”

    苏俊看完短信，眼神锐利：“他要摊牌了。”

    淦商商握紧手机，轻声说：“不，他是要我们替他完成最后一件事。”

    “复仇？”

    不，是真相。她抬头看向窗外渐浓的夜色，“二十年的沉默，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凌晨四点，淦商商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在雨雾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偶尔有夜归的车辆碾过湿漉漉的马路，溅起细碎的水花。她盯着远处临江码头的方向，那里此刻应该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和停泊的货轮，寂静得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睡不着？”苏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清晰。

    她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在想明天的见面？”

    淦商商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他选在码头，不是偶然。”

    苏俊走到她身旁，递过一杯热咖啡。她接过，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驱散了一丝寒意。

    “二十年前，临江码头是海天集团最早的货运中转站。”她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赵明远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那里。”

    苏俊的目光落在她侧脸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你觉得他会露面？”

    “不会。”淦商商摇头，“但他一定会让我们看到什么。”

    ——

    下午两点四十分，淦商商和苏俊站在临江码头外围的废弃仓库区。

    这里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忙，锈蚀的集装箱堆叠成扭曲的金属迷宫，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掠过空荡的码头，偶尔掀起几张被雨水浸透的旧报纸。远处，几艘货轮停泊在江心，船身斑驳，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幽灵。

    “分头找。”淦商商低声说，“他既然约在这里，一定留了线索。”

    苏俊点头，两人默契地分开行动。

    淦商商沿着锈迹斑斑的铁架楼梯走上仓库二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层间回荡。阳光从破损的顶棚缝隙漏进来，灰尘在光束中浮动，像是某种无声的窥视。

    她的目光扫过地面，忽然停在一处——地板上有一道新鲜的拖痕，痕迹尽头是一扇半掩的铁门。

    她缓步靠近，手按在配枪上，轻轻推开门。

    门内是一间狭小的办公室，灰尘覆盖的桌面上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旁边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淦商商拿起照片，呼吸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