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是年轻的赵明远，站在码头边，身后是海天集团的货轮。而他的身旁，站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只露出一截手腕——金属手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录音机的按键已经按下，她按下播放键，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缓缓响起：

    “商商，你比我想象的更快。”

    淦商商的指尖微微发紧。

    “二十年前，他们在这里杀了我父亲。”声音继续道，平静得近乎冷酷，“现在，轮到他们了。”

    录音戛然而止。

    淦商商猛地转身冲出房间，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苏俊的短信：“B区仓库，有发现。”

    ——

    B区仓库的门大敞着，苏俊站在一堆散落的文件前，手里捏着一份泛黄的合同。

    “海天集团的股权转让协议。”他抬头，眼神锐利，“签字的是周海天，但受益人一栏被撕掉了。”

    淦商商快步走过去，接过文件仔细查看。纸张边缘有烧焦的痕迹，像是有人试图销毁它，却又中途放弃。

    “赵明远当年查的就是这个。”她低声说，“海天集团的股权背后，还有别人。”

    苏俊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照片上：“那个人是谁？”

    淦商商摇头：“看不清脸，但这条手链——”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她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随后是那个熟悉的、经过处理的声音：

    “商商，游戏才刚刚开始。”

    电话挂断。

    淦商商握紧手机，抬头看向苏俊：“他在看着我们。”

    苏俊的眼神沉了下来：“码头有监控？”

    “不可能。”淦商商环顾四周，“这里废弃多年，电力早就断了。”

    “除非……”苏俊忽然转身走向仓库角落的一扇小窗，推开锈蚀的窗框。窗外正对着码头的主干道，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

    淦商商眯起眼睛，车牌被故意遮挡，但车窗半降，一只手搭在窗边——金属手链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追！”她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

    黑色轿车在码头外的岔路口突然加速，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淦商商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熟悉这里的路。”苏俊盯着前方，声音紧绷，“不是临时选的路线。”

    淦商商没说话，全神贯注地追着那辆车的尾灯。巷子越来越窄，两侧的墙壁几乎擦着后视镜掠过。

    突然，前方的车猛地一个急刹，横停在巷子中央。

    淦商商迅速踩下刹车，车子在距离对方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住。

    车内空无一人。

    “调虎离山。”苏俊推开车门，声音冷峻。

    淦商商下车，走到黑色轿车旁。车门没锁，她拉开驾驶座的门，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

    座椅上放着一部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一条未读短信：

    “下一个地方，老城区图书馆。”

    苏俊皱眉：“他在引导我们。”

    淦商商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翻看通讯记录——最近的通话记录全部被删除，只有一条已发送的短信：

    “东西已拿到，可以收网了。”

    收件人没有备注，只有一个号码。

    淦商商将手机递给苏俊：“查这个号码。”

    苏俊接过，快速操作了几下，眉头越皱越紧：“是虚拟号，追踪不到。”

    淦商商沉默片刻，忽然抬头：“不对。”

    “什么？”

    “他故意让我们追到这里。”她环顾四周，巷子尽头是一堵高墙，无路可走，“是为了拖延时间。”

    苏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码头还有东西没找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往回跑。

    ——

    回到码头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仓库区的阴影被拉长，像是无数双潜伏的手。淦商商和苏俊径直冲向最初发现录音机的仓库，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的心沉了下去。

    录音机和照片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地板上用粉笔画出的一个人形轮廓——新鲜的，线条清晰。

    苏俊蹲下身，指尖擦过地面，沾上一点未干的粉末：“刚画的。”

    淦商商盯着那个人形，忽然开口：“不是随便画的。”

    她走到轮廓旁，比划了一下：“身高、体型，都和赵明远当年的资料吻合。”

    苏俊站起身，声音低沉：“他在告诉我们，赵明远死在这里。”

    淦商商没说话，目光落在墙面上——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刮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她走近，伸手摸了摸，指腹沾上一点暗红色的痕迹。

    “血？”苏俊问。

    淦商商摇头：“太久了，化验才能确定。”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又是一条短信：

    “你们比我想象的聪明。”

    紧接着是第二条：

    “但聪明人往往活不长。”

    淦商商握紧手机，抬头看向苏俊：“他在挑衅。”

    苏俊的眼神冷了下来：“不，他在害怕。”

    “害怕？”

    “害怕我们真的找到真相。”苏俊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所以他才要不停地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淦商商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去老城区图书馆。”

    “现在？”

    “他不是要引我们去吗？”她收起手机，声音冷静，“那就去看看，他到底想让我们‘收网’什么。”

    苏俊看了她一眼，点头：“走吧。”

    两人离开仓库，夜色彻底笼罩了码头。

    远处，江面上的货轮亮起零星的灯光，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夜色如墨，老城区图书馆的轮廓在路灯下显得格外陈旧。

    淦商商站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仰头望着这座上世纪八十年代建成的老建筑。红砖外墙已经斑驳，爬山虎的枯藤缠绕在窗框上，像是某种无声的窥视。夜风掠过，带起几片枯叶，在台阶上打着旋儿。

    苏俊站在她身侧，目光扫过紧闭的玻璃门：“这个点，图书馆早该关门了。”

    “但他让我们来这儿。”淦商商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在码头发现的钥匙——黄铜质地，边缘磨损严重，钥匙柄上刻着模糊的数字：217。

    “你觉得是这里的储物柜？”苏俊问。

    “试试就知道了。”

    她走向侧门，那里有一道员工通道，门锁老旧，钥匙插进去时发出生涩的摩擦声。轻轻一拧，锁舌弹开，门缝里渗出一股陈旧的纸张和木质书架混合的气味。

    苏俊跟在她身后，顺手带上门。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提供微弱的光亮。淦商商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光束扫过地面，灰尘在光柱中浮动。

    “小心点。”苏俊低声提醒，“如果他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可能有埋伏。”

    淦商商点头，放轻脚步，沿着走廊向前。两侧是成排的木质书架，书脊上的烫金书名在手电光下若隐若现。走廊尽头是阅览区，桌椅整齐地排列着，仿佛随时等待读者的到来。

    “储物柜在哪儿？”苏俊问。

    “一楼西侧，靠近档案室。”淦商商回忆着图书馆的布局，调转方向。

    穿过几排书架后，他们找到了储物柜区——一整面墙的金属柜，编号从101到300。淦商商径直走向217号，钥匙插进去，轻轻一转。

    柜门弹开。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泛黄的借书卡，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

    “三楼，特藏室，D架第七排。”

    苏俊皱眉：“他在玩捉迷藏？”

    淦商商拿起借书卡，指腹擦过字迹，墨水已经干涸多年：“这不是刚写的。”

    “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

    “或者，有人替他准备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楼梯走去。

    ——

    三楼的特藏室是图书馆最古老的区域，存放着上世纪的地方志、绝版文献和一些未公开的手稿。门没锁，推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樟脑味扑面而来。

    淦商商用手电扫过书架，D架在房间最里侧。她走过去，指尖划过书脊，停在第七排——那里放着一本厚重的《临江市志（1980-1990）》，书脊已经开裂。

    她抽出书，书页间夹着一张折叠的报纸剪报。

    展开一看，是1998年《临江日报》的一则社会新闻：《码头工人意外坠亡，警方排除他杀可能》。配图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码头边围着一群人，地上盖着白布。

    “赵明远？”苏俊凑近看。

    淦商商摇头：“不是他，死亡日期对不上。”她翻到剪报背面，发现一行钢笔写的批注：

    “海天货运，周海天，1998.7.15。”

    “周海天……”苏俊低声重复，“海天集团的创始人。”

    淦商商的目光落在书架的阴影处，忽然蹲下身，手指摸向书架底部——那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凹槽。她用力一推，一块木板松动，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本黑色笔记本。

    她拿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如果他们找到这个，说明我已经死了。”

    落款是赵明远，日期是1998年7月10日——比剪报上的“意外坠亡”早五天。

    淦商商的呼吸微微凝滞。

    苏俊接过笔记本，快速翻了几页，眼神逐渐凝重：“这是调查记录，赵明远在查海天集团的账目问题。”

    淦商商凑近看，笔记本里密密麻麻记着数字、人名和交易记录，有些地方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可疑”“资金流向不明”。其中一页被反复折叠，展开后是一张股权结构图的复印件，和周海天签字的转让协议如出一辙。

    “受益人是谁？”她问。

    苏俊摇头：“被墨水涂掉了。”

    淦商商盯着那团污渍，忽然注意到页脚有一行极小的数字：“B-42”。

    “这是什么？”

    苏俊思索片刻：“可能是档案编号。”

    “档案室？”

    “去试试。”

    两人合上笔记本，迅速离开特藏室。

    ——

    一楼的档案室比想象中更隐蔽，藏在楼梯后的角落里，门锁已经生锈。淦商商试了试钥匙，打不开。

    “需要管理员权限。”苏俊检查了一下锁芯，“硬闯会触发警报。”

    淦商商环顾四周，目光停在墙上的消防示意图上——档案室有一扇通风窗，通向后面的小巷。

    “从外面试试。”

    他们绕到图书馆后侧，通风窗离地面两米多高，窗框锈蚀严重。苏俊蹲下身，双手交叠：“上去。”

    淦商商踩上他的手掌，借力攀住窗沿，用力一推，窗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没开。

    “再用力。”苏俊在下面稳住她的腿。

    她咬牙，全身重量压上去，窗框终于松动，猛地弹开。冷风灌进来，带着潮湿的夜露气息。

    “小心。”苏俊递上手电。

    淦商商撑起身体，钻进窗口，落地时踩到了一摞文件，发出轻微的响动。她屏住呼吸，等了几秒，确认没人后才打开手电。

    档案室比想象中整齐，金属架排列成行，每个架子上贴着分类标签。她很快找到B区，顺着编号找到42号——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封口处盖着“机密”的红色印章。

    她取下档案袋，沉甸甸的。拆开一看，里面是一沓泛黄的合同和几张照片。

    最上面的照片让她手指一颤——周海天和一个男人站在码头边握手，背景是海天集团的货轮。男人的脸被剪掉了，但露出的手腕上，戴着那条金属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