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扯了扯嘴角：“别乌鸦嘴。”

    他转身翻过护栏，顺着消防梯快速下楼，很快消失在巷子拐角。

    几秒后，远处传来一声故意的响动——苏俊踢翻了一个铁桶。

    “在那边！”

    追兵的喊声和脚步声迅速朝那个方向聚拢。

    淦商商深吸一口气，拉起林小雨：“走。”

    两人沿着楼顶潜行，跳过几栋相邻的矮楼，最终找到一处生锈的应急梯，悄悄下到地面。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隐约的追逐声。

    “这边。”淦商商带着林小雨穿过一条堆满杂物的窄道，拐进主街。夜已深，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几家24小时便利店亮着灯。

    她摸出几张湿漉漉的钞票，走进最近的一家，买了最便宜的手机和两张匿名电话卡。

    “给老陈打电话。”她递给林小雨，“用公用电话，别用这个新手机。”

    林小雨点头，跑到路边的电话亭，快速拨号。淦商商站在便利店门口警戒，余光扫见街角有车灯闪过——是一辆缓慢行驶的黑色轿车，没有车牌。

    她立刻转身假装挑选货架上的商品，透过玻璃反光观察。那辆车在路口停下，车窗降下一半，一只手伸出来，弹了弹烟灰。

    是码头上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

    淦商商的后背绷紧，手悄悄摸向枪。这时，林小雨回来了，脸色凝重：“老陈说周永年的人也在盯市局，让我们别回去，先去安全屋。”

    “哪个安全屋？”

    “老纺织厂后面的家属楼，203。”

    淦商商点头，那地方她知道，是早年分配给退休老警察的宿舍，现在基本空置，但水电齐全，足够隐蔽。

    “走，但不能直接去。”她压低声音，“有尾巴。”

    林小雨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街角，瞳孔一缩：“那辆车？”

    “嗯。”淦商商从货架上拿了两瓶水和一袋面包，假装普通顾客结账，然后拉着林小雨从便利店后门离开。

    后门连着一条小巷，堆满纸箱和垃圾箱。两人快步穿过，拐进另一条街，拦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

    “师傅，去南郊菜市场。”淦商商故意报了个相反的方向。

    出租车启动后，她透过后窗玻璃观察——那辆黑车果然跟了上来，但保持着一段距离。

    “前面路口右转，然后靠边停。”她对司机说。

    车一停，她立刻付钱，带着林小雨钻进了路边的一家网吧。网吧里烟雾缭绕，几十台电脑前坐满了熬夜打游戏的年轻人，嘈杂喧闹。

    “从后门走。”淦商商低声说，拉着林小雨穿过人群，从厕所旁的安全出口溜出去，进入一条背街。

    两人一路疾走，换了三辆出租车，绕了半个城区，确认彻底甩掉跟踪后，才终于抵达老纺织厂家属楼。

    安全屋是典型的八十年代老房子，绿漆木门，门牌锈迹斑斑。淦商商敲了敲门，两短一长——暗号。

    门开了，老陈的脸出现在门缝里，眼神警惕。看到是她俩，立刻拉开门：“快进来。”

    屋内简陋但整洁，一张木桌，两把椅子，角落里摆着折叠床。老陈关好门，拉上窗帘，这才长舒一口气：“你们没事就好。”

    “苏俊还没联系？”淦商商问。

    老陈摇头，脸色沉重。

    淦商商握紧拳头，但没时间焦虑。她拿出防水袋，将文件摊在桌上：“这是郑国明当年查到的证据，周永年为了吞掉化工厂，策划了火灾，还杀了七个知情人。”

    老陈快速翻阅文件，眉头越皱越紧：“够狠啊……名单上这些人，当年全被定性为意外或自杀。”

    “林小雨的父亲是其中之一。”淦商商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孩，“我们需要查清这些人的死因，找到共同点。”

    老陈点头，拿出手机拍下名单：“我让档案室的小张连夜调资料，但周永年既然敢盯市局，内部可能也有他的人，得小心。”

    “小雨，”淦商商突然问，“你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笔记或私人物品？”

    林小雨思索片刻：“我妈改嫁后，把他的东西都收在一个箱子里，放在阁楼……但我不确定有没有有用的。”

    “得去看看。”淦商商看向老陈，“能安排人接应吗？”

    “现在外面太危险，等天亮再说。”老陈摇头，“你们先休息，我守着。”

    淦商商知道他说得对，但苏俊还没消息，她根本睡不着。她走到窗边，轻轻拨开窗帘一角——夜色沉沉，家属楼下的路灯年久失修，只有一盏还亮着，投下一圈昏黄的光。

    光晕里，一只野猫慢悠悠地走过，突然警觉地竖起耳朵，窜进了阴影中。

    淦商商的手指僵住。

    远处的树丛后，有烟头的红光一闪而逝。

    ——他们被找到了。

    淦商商的手指在窗帘上微微收紧，布料在她掌心皱出几道细痕。

    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某种无声的信号。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窗帘，转身时，老陈正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眉头紧锁。

    “老陈。”她压低声音，“外面有人。”

    老陈的手指一顿，烟在指间转了个圈，被他塞回口袋。他站起身，动作很轻，但脊背绷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弓。

    “几个？”

    “至少两个。”淦商商的目光扫向门口，“一个在树丛后，另一个可能在侧面的巷子里。”

    老陈没说话，走到窗边，谨慎地拨开另一侧窗帘的缝隙。夜色沉沉，路灯的光晕边缘，树影婆娑，乍看之下毫无异样。但多年的刑警直觉让他察觉到——太静了。

    连虫鸣都没有。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老陈的声音压得极低。

    淦商商摇头：“不清楚，但苏俊还没回来，可能……”

    她没说完，但老陈明白她的意思——苏俊可能被盯上了，或者更糟。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间被拉得漫长。老陈从腰间摸出配枪，检查弹匣的动作熟练而迅速。

    “不能等天亮。”他沉声道，“得换个地方。”

    淦商商点头，目光扫向卧室方向——林小雨还在里面休息。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推开门。

    林小雨没睡，正坐在床边，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一条未发送的短信。见淦商商进来，她猛地抬头，眼神惊惶。

    “外面……”

    “有人盯上我们了。”淦商商打断她，声音冷静，“收拾东西，五分钟后走。”

    林小雨的手指微微发抖，但还是迅速点头，抓起外套套上。淦商商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收件人是“周队”，内容只有两个字：“救我”。

    她没多问，转身回到客厅。老陈已经站在门边，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怎么样？”淦商商低声问。

    老陈摇头：“暂时没动静，但不代表他们没动。”

    淦商商从茶几抽屉里摸出一把车钥匙，扔给老陈：“后门出去，巷子尽头有辆灰色轿车，备用钥匙在左前轮下面。”

    老陈接过钥匙，眉头微挑：“你早就准备了？”

    “习惯而已。”她淡淡道。

    老陈没再多问，示意她们跟上。林小雨紧跟在淦商商身后，呼吸急促。

    老陈轻轻拧开门锁，楼道里的感应灯没亮——要么坏了，要么被人动了手脚。

    黑暗像一层厚重的幕布，笼罩着狭窄的楼梯间。老陈打头阵，枪口朝下，脚步放得极轻。淦商商走在最后，右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左手虚扶着林小雨的后背，确保她不会在黑暗中绊倒。

    下到二楼时，老陈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淦商商屏住呼吸，耳畔捕捉到一丝极轻的摩擦声——像是鞋底蹭过水泥地面的声响。

    有人在一楼等着。

    老陈回头，眼神锐利，无声地比了个手势：绕道。

    淦商商点头，轻轻推了推林小雨，示意她往回走。三人悄无声息地退回二楼走廊，拐进另一侧的消防通道。

    通道的铁门半开着，冷风从缝隙灌进来，带着夜露的潮湿。老陈侧身挤出门缝，淦商商紧随其后，林小雨却在这时踩到了一块松动的铁板——

    “咔。”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淦商商瞳孔一缩，猛地拽住林小雨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几乎同一瞬间，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跑！”老陈低喝一声，三人冲向巷子。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淦商商回头瞥了一眼——两个黑影从楼道口冲出，手里寒光一闪。

    刀。

    “上车！”老陈冲到巷子尽头，弯腰从车轮下摸出钥匙，迅速解锁。林小雨拉开车门钻进去，淦商商却停在车旁，枪口对准追来的人——

    “砰！”

    枪声在狭窄的巷子里炸开，追在最前面的人闷哼一声，踉跄着扑倒在地。另一个人立刻闪身躲进阴影。

    淦商商没恋战，迅速钻进副驾驶。老陈一脚油门，车子猛地蹿出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后视镜里，黑影重新聚拢，但很快被甩远。

    林小雨蜷缩在后座，脸色惨白：“他们……是谁？”

    淦商商没回答，掏出手机拨通苏俊的号码——无人接听。

    老陈紧握方向盘，声音紧绷：“现在去哪儿？”

    淦商商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沉默几秒，吐出两个字：

    “市局。”

    *市局档案室，周队翻出一份尘封的案卷，指尖沾上薄灰。

    “十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他抬头，看向对面的淦商商，“死者手腕上都有同样的割痕。”

    淦商商盯着照片上的伤口——细而深，像一道月牙。

    和林小雨父亲尸体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凌晨三点十七分，市局大楼的灯依旧亮着。

    淦商商推开门时，指尖还残留着枪械的金属冷意。走廊尽头的档案室透出一线光亮，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推开门——

    周队正站在梯子上，从最高层的架子上抽出一本泛黄的案卷。灰尘在灯光下浮动，他低头咳嗽了两声，袖口蹭过封面，露出烫金的案件编号：「2009·连环杀人案」。

    “来了？”周队头也没回，声音沙哑。

    淦商商走到桌前，案卷已经摊开，几张现场照片被单独挑出来摆在最上面。黑白影像里，死者手腕上的伤口细而深，像一道月牙。

    她的呼吸微微一顿。

    ——和林小雨父亲尸体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十年前，这个案子是我师父负责的。”周队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凶手专挑雨夜作案，受害者都是独居男性，死后被割开手腕，摆成侧卧姿势。”

    他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看到没？伤口角度很特殊，不是普通的割腕，而是从尺骨侧斜向上划——这是左撇子的习惯。”

    淦商商盯着照片，忽然伸手翻到下一页。法医报告里夹着一张现场物证清单，其中一行被红笔圈了出来：

    「死者口腔内残留物：微量茶多酚（与龙井茶成分吻合）」

    “茶？”她抬头。

    周队点头：“每个死者胃里都有未消化的龙井茶，但奇怪的是，他们生前都没有喝茶的习惯。”

    淦商商皱眉：“强迫饮用？”

    “更像是某种仪式。”周队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捏在手里，没点，“凶手在杀人前，会先让受害者喝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