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渐渐泛青，远处传来早班公交的引擎声。淦商商的目光落在案卷最后一页——结案报告上盖着鲜红的“已侦破”印章，但嫌疑人姓名栏却被墨水涂黑，只隐约能辨认出一个“林”字。

    “当年抓到人了？”她问。

    周队捏着烟的手指微微用力，烟丝从滤嘴处溢出来：“抓了，但……”

    话音未落，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苏俊站在门口，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警服外套不见了，只剩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袖口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淦商商猛地站起来：“你去哪了？”

    苏俊没回答，反手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扔在桌上——屏幕已经碎裂，但还能看清锁屏画面：一张拍摄于码头仓库的照片，角落里模糊地映出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

    “我跟踪了那个医生。”苏俊的声音低哑，“他去了城北疗养院。”

    周队脸色骤变：“青山疗养院？”

    苏俊点头，从另一侧口袋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是一份入住记录复印件。最上面的名字让淦商商瞳孔一缩：

    “林振国，2009年11月3日转入，主治医师：周永年”

    ——林小雨的父亲。

    淦商商一把抓过纸条：“他还活着？”

    苏俊摇头：“记录显示他在2010年1月死亡，死因是心力衰竭。但……”他顿了顿，指向表格最下方的备注栏。

    那里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样本已提取，编号：SY-09”

    SY。

    淦商商想起掌心里那枚刻着父亲射击队编号的弹头，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周队突然转身，从档案柜底层拖出一个黑色保险箱。密码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箱盖弹开的瞬间，淦商商看到里面整齐码放的十几份档案，每份封面都印着相同的红色标记：

    「SY项目」

    “看来瞒不住了。”周队抽出一本递给她，“你父亲当年参与的，不只是普通刑侦工作。”

    档案第一页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淦警官站在实验室里，身后是排列整齐的冷藏柜，玻璃门上倒映出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

    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刀尖沾着血，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

    凌晨四点十七分，青山疗养院的大门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森冷。

    淦商商站在铁栅栏外，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渗进衣领。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还残留着档案室灰尘的粗糙触感。身后，苏俊撑着一把黑伞走近，伞面微微倾斜，遮住了她半边肩膀。

    “周队呢？”她问。

    “去调支援了。”苏俊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越过铁门，落在疗养院主楼的方向，“他说二十分钟后到。”

    淦商商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入住记录的复印件。雨水打在纸上，墨迹微微晕开，但“林振国”三个字依然清晰。

    ——十年前被宣告死亡的林小雨父亲，竟然在疗养院里留下了“样本提取”的记录。

    “你觉得‘SY项目’是什么？”她忽然开口。

    苏俊沉默片刻，伞柄在他掌心转了个方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正规的刑侦程序。”

    淦商商想起档案里那张照片——父亲站在实验室里，身后冷藏柜的玻璃上倒映着那个持刀的白大褂身影。她闭了闭眼，将纸重新塞回口袋：“先进去。”

    疗养院的门卫室亮着灯，但玻璃窗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水雾，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淦商商抬手敲了敲窗，等了十几秒，才听到里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

    窗子被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探了出来。

    “找谁？”老人眯着眼，声音沙哑。

    淦商商亮出证件：“市局刑侦队，来查案。”

    老人的目光在她和苏俊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证件上。他慢吞吞地摸出一串钥匙，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这个点，医生都下班了。”老人弓着背，指了指主楼，“值班室在二楼，不过……”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盯着淦商商，“你们最好别乱走。”

    淦商商皱眉：“为什么？”

    老人没回答，只是转身回了门卫室，门“咔嗒”一声关上，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雨势渐小，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主楼的走廊灯忽明忽暗，地砖上残留着未干的水渍，像是刚被人拖过。淦商商放轻脚步，目光扫过两侧紧闭的房门——大部分门牌已经褪色，但依稀能辨认出“康复室”“诊疗室”之类的字样。

    “值班室在那边。”苏俊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

    淦商商点头，正要往前走，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金属碰撞的声响。她猛地停住，转头看向右侧的一扇门。

    门牌上写着：「档案室」。

    “有人。”她压低声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苏俊侧身贴近门板，听了两秒，摇头：“可能是老鼠。”

    淦商商没放松警惕，轻轻拧了拧门把手——锁着的。她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发卡，在锁孔里拨弄了几下。

    “你还会这个？”苏俊挑眉。

    “我爸教的。”她头也不抬，手腕微微一转，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声。

    门开了。

    档案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闪电照亮一排排金属柜。淦商商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光束扫过柜子上的标签——「2008-2010年患者记录」。

    她快步走过去，手指在标签上划过，最终停在一本标着“2009”的文件夹上。抽出文件夹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找到了。”她翻开文件，指尖停在“林振国”的名字上。

    记录显示，林振国于2009年11月3日转入，死因是“心力衰竭”，但备注栏里还有一行小字：“样本移交SY项目组，编号：SY-09”。

    “样本……”淦商商喃喃自语，忽然注意到文件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纸。她小心地抽出来，上面是一串潦草的字迹：

    “地下室，B区，7号柜”。

    “地下室？”苏俊凑过来，眉头紧锁，“这地方还有地下室？”

    淦商商收起便签，正要说话，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节奏稳定，正朝档案室的方向靠近。

    她迅速关掉手电筒，拉着苏俊躲到柜子后面。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几乎重叠。

    门被推开了。

    一束光照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亮线。脚步声停在门口，几秒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没人？”

    另一个声音回答：“可能听错了，回去吧。”

    门重新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淦商商松了口气，正要起身，苏俊却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等等。”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果然，几秒后，门又被猛地推开！

    光束直接照向他们藏身的位置，淦商商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扣紧了枪柄。

    “看来是我多心了。”那个男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几分笑意，“走吧，医生还等着呢。”

    门再次关上，这次脚步声真的远去了。

    淦商商等了几秒才站起来，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她看向苏俊，后者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们提到‘医生’。”苏俊低声说，“会不会是周永年？”

    淦商商摇头：“不确定，但地下室必须去看看。”

    两人悄悄离开档案室，走廊上已经恢复了寂静。值班室的门依然关着，但门缝下的光亮消失了。

    “值班的人呢？”苏俊皱眉。

    淦商商没回答，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一扇小门上——门上方贴着“安全出口”的标识，但箭头指向下方。

    “楼梯间。”她快步走过去，推开门。

    一股冷风迎面扑来，楼梯向下延伸，隐没在黑暗中。淦商商打开手机照明，光束照出台阶上厚厚的灰尘，但中间有一条被踩过的痕迹——最近有人下去过。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温度越来越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地下室的走廊比楼上更窄，两侧是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牌已经模糊不清。淦商商数着门牌，最终停在标着“B区”的岔路口。

    “这边。”她转向右侧，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一排储物柜。

    7号柜在最后一排，柜门上挂着一把老式铜锁。淦商商试了试，锁纹丝不动。

    “让开。”苏俊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多功能刀，三两下撬开了锁。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涌出来。淦商商捂住口鼻，手电筒的光照进柜内——

    里面整齐摆放着十几个玻璃标本瓶，每个瓶子里都漂浮着某种人体组织。瓶身上的标签已经泛黄，但依然能看清编号：「SY-01」到「SY-15」。

    “这是……”苏俊的声音有些发紧。

    淦商商的目光停在最角落的瓶子上——标签上写着**「SY-09」**，瓶子里是一小块肝脏组织。

    她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瓶身，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是枪械上膛的声音。

    “别动。”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把手举起来，慢慢转身。”

    淦商商和苏俊对视一眼，缓缓举起手，转过身。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其中一个举着手枪，另一个手里拿着对讲机。

    “周医生猜得没错。”拿对讲机的男人冷笑，“果然有老鼠溜进来了。”

    淦商商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半开的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她忽然笑了：“周永年就在那扇门后面，对吧？”

    持枪的男人眼神一厉：“闭嘴！”

    “你们拿活人做实验，”淦商商继续道，声音冷静，“林振国根本不是自然死亡，他的肝脏被你们取走了，为什么？”

    男人没回答，但对讲机里突然传出一个温和的男声：“带他们过来。”

    持枪的男人侧身让开一条路：“走。”

    淦商商和苏俊被押着走向那扇门。推开门的一瞬间，刺眼的白光让她眯起眼。

    房间中央站着一个人——白大褂，金丝眼镜，面容儒雅。

    周永年。

    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刀尖沾着血，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

    “欢迎。”他微笑，“我一直在等你们。”

    淦商商的眼睛适应了刺眼的白光，视线聚焦在周永年手中的手术刀上。刀尖的血珠缓缓滑落，滴在洁白的瓷砖上，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

    “周队？”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周永年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的笑意未减：“商商，苏俊，你们来得比我想象中快。”

    苏俊的肌肉绷紧，右手下意识往腰侧摸去，但持枪的男人立刻逼近一步，枪口抵在他的后腰上。

    “别动。”

    淦商商的目光扫过房间——这是一间改造过的医疗室，墙角堆着几台废弃的仪器，金属托盘里散落着沾血的纱布，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息。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盯着周永年，声音冷静，但指甲已经掐进掌心。

    周永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走向房间另一侧的金属柜，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泛黄的档案袋。

    “SY项目，你们查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