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苏晨总结道，“凶手先用注射药物的方式迅速制服了林芸，然后强行给她灌下了足以致死的安眠药，伪造成自杀的假象。”

    “是的。”荆阳点头，“死者身上除了那个针孔和一些因被压制可能造成的轻微淤痕外，没有其他明显的搏斗伤，说明她被制服的速度非常快。”

    “那门锁呢？”江风看向任冉，“凶手是怎么在杀了人之后，把门从里面反锁的？”

    任冉秀眉微蹙：“我们对门锁进行了非常仔细的检查。锁芯内部结构完好，没有被暴力破坏或者技术开锁的明显痕迹。但是，在锁舌和门框接触的那个极小的缝隙里，我们提取到了一点点……非常非常细微的、非金属的、类似透明胶带残留的痕迹。”

    “透明胶带？”众人都是一愣。

    “是的，”任冉解释道，“这是一种相对老套但有效的密室制造手法。凶手可以在离开房间前，用一小片透明胶带或者类似的粘性物，预先固定住锁舌，让它处于缩回状态，然后轻轻关上门。等门关好后，再用一根细线或者鱼线从门外用力一拉，把胶带扯掉，锁舌在弹簧作用下自动弹出，就形成了从内部反锁的假象。当然，这需要非常精确的操作和合适的工具，而且理论上会在锁舌或门框缝隙留下极其细微的痕迹。”

    “这么说，凶手是个老手？”江风眼神一凛。

    “至少是对这种手法有所了解，并且具备一定动手能力的人。”任冉谨慎地回答。

    就在这时，抓捕周浩宇的小队传来了消息：目标已在他位于市郊的别墅中被控制，正在押送回市局的路上。

    审讯室的灯光有些刺眼，将周浩宇那张保养得当、但此刻写满了惊慌和疲惫的脸照得一清二楚。他穿着高档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早已没了平日里外企总监的意气风发。

    “周浩宇，我们是市局专案组的。”江风将自己的证件拍在桌子上，语气冰冷，“昨晚十点左右，你去过金色年华公寓1808室，找林芸，没错吧？”

    周浩宇双手放在桌上，手指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是……是的，警官。我是去找过她。”

    “去找她干什么？”江风逼视着他。

    “我……我是去找她谈点工作上的事情。”周浩宇眼神闪烁，不敢与江风对视。

    “工作上的事情？”苏晨在一旁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力量，“是谈你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司项目款，伪造报销单据的事情吗？”

    周浩宇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苏晨：“你……你们怎么知道？！”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是……是林芸那个贱人告诉你们的？！她……她真的报警了？！”

    “我们知道的不止这些。”苏晨缓缓说道，“我们还知道，你威胁她，让她交出证据，否则让她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甚至对她进行人身威胁。这些，录音笔可都录下来了。”

    “录音笔？！”周浩宇的表情彻底垮了，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额角，“她……她居然录音了？！”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说吧，”江风拍了拍桌子，“你威胁完林芸之后，做了什么？是不是看她不肯就范，就恼羞成怒，杀了她，然后伪造成自杀的样子？”

    “没有！绝对没有！”周浩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激动地辩解，“警官！我承认！我承认我当时很生气，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也威胁了她！但我说的都是气话！我怎么可能杀人？！杀人是犯法的！我……”

    “你离开1808室是什么时候？”苏晨打断他的辩解。

    “大概……大概十点十五分左右吧。”周浩宇努力回忆着，“我跟她吵翻了，就摔门走了。”

    “你离开之后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我……我气得不行，就直接开车回家了。”周浩宇说道，“路上……对了！路上我接了我老婆一个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到家大概是十一点差一点。我老婆可以给我作证！小区的监控应该也能拍到我开车回去的时间！”

    “你回家之后，有没有再联系过林芸？或者联系过其他人，让他们去‘处理’林芸？”江风追问。

    “没有！绝对没有！”周浩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当时是气疯了，但冷静下来也知道杀人是底线！我只是想……想第二天再找机会跟她谈谈，看能不能用钱或者别的什么方式让她把证据给我……我真的没想过要杀她！警官，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他看起来是真的害怕了，眼中充满了恐惧。

    苏晨仔细观察着周浩宇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他的惊慌、恐惧和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伪装。对于贪腐和威胁，他承认得很快，但在杀人这件事情上，他的反应非常激烈，符合一个虽然做了违法之事、但对杀人这种重罪有本能恐惧的人的正常表现。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演技高超的可能性。

    “你贪污了多少钱？那些证据如果曝光，对你意味着什么？”苏晨换了个角度问道。

    周浩宇犹豫了一下，低下了头，声音颓丧：“大概……几百万吧……如果被捅出去，我不仅工作没了，肯定还要坐牢……”

    “仅仅是坐牢吗？”苏晨追问，“据我们了解，你侵吞的项目款项，似乎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经手的。你的上级，甚至公司更高层，是否知情？或者……参与其中？”

    周浩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眼神躲闪：“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苏晨心中了然。看来林芸掌握的，很可能真的不止是周浩宇一个人的问题。周浩宇此刻的反应，更像是害怕牵连出更多人，或者害怕来自更高层的报复。

    “最后一个问题，”苏晨站起身，走到周浩宇面前，俯视着他，“在你离开之后，大约十分钟到半小时内，有人潜入了林芸的房间，杀了她。这个人，你认识吗？是不是你指使的？”

    周浩宇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什么？！她……她真的死了？！在我走之后被人杀了？！”他的表情不似作伪，“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难道……难道是……”

    “是谁？”苏晨追问。

    周浩宇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恐惧地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审讯暂时陷入僵局。周浩宇承认贪腐和威胁，但坚决否认杀人，并提供了看似合理的不在场证明。他对潜入者的存在表现出真实的震惊，并且似乎对幕后可能存在的“更可怕”的人物或势力感到极度恐惧。

    苏晨和江风走出审讯室。

    “你怎么看？”江风递给苏晨一支烟。

    “他不像是在撒谎。”苏晨摇摇头，没有接烟，“他对林芸被杀表现出的震惊很真实。而且，以他贪婪又相对懦弱的性格，亲自或者直接雇凶杀人，似乎风险太大，不太符合他的行为模式。他更像是在发现无法用威胁或利诱摆平林芸后，会向上级求助或者报告，让‘上面的人’去处理。”

    “上面的人？”江风皱眉，“你是说，杀林芸的，可能是比周浩宇更高层的人指使的？”

    “很有可能。”苏晨点头，“林芸掌握的‘东西’，价值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足以让某些人不惜杀人灭口来掩盖。周浩宇，或许只是被推到前面的一个卒子，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水有多深。”

    就在这时，陈伟兴奋的声音从技术室传来：“头儿！苏老师！有重大发现！”

    两人立刻赶往技术室。陈伟指着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个男人的照片和资料。

    “声纹比对有结果了！”陈伟激动地说，“录音里那个后来潜入房间、并且说了‘别动……不然……弄死你……’的那个男声，经过多重比对，与我们数据库里的一个前科人员高度匹配！相似度达到93%！”

    屏幕上的照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寸头，眼神凶悍，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资料显示，此人名叫刘冰，35岁，曾因故意伤害和非法持有管制刀具入狱三年，半年前刚刚刑满释放。目前无固定职业，社会关系复杂。

    “刘冰？”江风看着照片，“查！查他最近的活动轨迹！查他和周浩宇有没有交集！查他和林芸所在的那家外企有没有任何联系！”

    “已经在查了！”陈伟手指飞快，“根据我们掌握的初步数据，刘冰最近经济状况很差，欠了不少外债……而且，昨天晚上！有人在金色年华公寓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看到过一个体貌特征和他很相似的人出现！”

    “就是他了！”江风一拍大腿，“立刻布控！找到这个刘冰！”

    “还有！”陈伟切换了另一个屏幕，上面是正在运行的解密程序，“那个加密文件，我刚刚取得了突破！虽然还没有完全解开，但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目录结构和几个关键文档的片段！”

    他点开一个文档片段，上面赫然出现了几个字：“……维港项目……非法排污……检测报告伪造……李副总……”

    “维港项目？”苏晨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林芸所在公司近期在推进的一个大型地产开发项目。“非法排污？检测报告伪造？李副总？”

    “这个李副总，是不是周浩宇的上司？”江风立刻问道。

    “没错！”陈伟迅速调出公司组织架构图，“李明轩，公司副总裁，主管的就是包括市场部在内的几个核心业务部门，也是维港项目的总负责人之一！周浩宇是他的直接下属！”

    真相的轮廓，似乎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林芸发现的，不仅仅是周浩宇个人的贪腐行为，很可能还涉及到了公司高层在维港项目中为了利益而进行的非法排污，甚至伪造环保检测报告的重大丑闻！这牵涉的利益和后果，远比周浩宇那点贪污款要严重得多！这足以让李明轩这样的人物，动用非常规手段来“解决”问题。

    “周浩宇去找林芸，很可能是李明轩授意的，试探林芸到底掌握了多少，能不能私了。”苏晨分析道，“当周浩宇失败而归，并且告诉李明轩林芸打算公开证据后，李明轩就动了杀心。他很可能通过某些渠道，雇佣了像刘冰这样有前科、缺钱、敢动手的人，潜入林芸家中，抢夺证据，并杀人灭口！”

    “那个录音里最后一句‘处理干净点’，会不会就是李明轩或者他派去的另一个人说的？”江风补充道。

    “有可能。”苏晨点头，“刘冰负责动手，另一个人负责指挥和监督，确保万无一失。”

    “妈的！这帮混蛋！”江风怒不可遏，“为了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敢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