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继续分析：“但现在，这个支点被推翻了。那么，李富贵当时在卫生间里究竟在做什么？刘燕又是如何接近他，并最终导致他头部受撞、栽入马桶的？这中间被她隐瞒的过程，才是案件的关键。”

    江枫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仿佛还在回响：【指向李富贵家中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被忽略的细节……会是什么？他努力回忆着第一次勘查现场时的情景。卫生间的布局、马桶的型号、洗手台上的物品、墙角的污渍……一切似乎都被技术队的同事们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

    “赵队，林咨询师，”江枫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刘燕在之前的供述里提到，她和李富贵发生了厮打。法医报告也证实了李富贵指甲缝里有刘燕的皮屑组织。那么，这个后脑的撞击伤，有没有可能是两人在卫生间厮打过程中，李富贵不慎撞到了什么硬物上造成的？”

    赵铁柱掐灭烟头：“有这个可能。卫生间地方不大，洗手台、墙壁、甚至马桶水箱本身，都可能造成这种撞击。但如果只是普通的撞击，为什么刘燕要刻意隐瞒，反而编造一个呕吐的谎言？这不合常理。”

    “除非，”林楚接过话头，“那个撞击，并非简单的意外，而是导致李富贵失去反抗能力，或者至少是行动能力大幅下降的关键因素。而这个因素，可能比‘推搡一个呕吐的人’更能暴露她的主观恶意和行凶的直接性。”

    江枫赞同林楚的分析。如果李富贵是因为头部受到某种程度的撞击，导致眩晕或者短暂失去平衡，那么刘燕再将他按入马桶，就更容易得手。这比单纯推一个清醒的人入水，性质要恶劣得多。

    “系统提示的‘被忽略的细节’……”江枫在心中默念，试图将这个模糊的指向与卫生间的环境联系起来。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李富贵家卫生间的3D模型，每一个物件的位置都清晰可见。马桶的右侧是玻璃淋浴房，左侧是洗手台，洗手台边缘是直角，材质是大理石。马桶正对着门。

    “洗手台！”江枫猛地睁开眼睛，“李富贵后脑的伤，如果是撞击形成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卫生间里的硬物。比如洗手台的边角，或者他摔倒时撞到地面瓷砖。但如果是撞到地面，伤处可能更弥散。法医报告说伤口面积约3x2厘米，边缘不规则，这更像是一个突出物造成的。”

    “我们第一次勘查的时候，技术队对洗手台的边角和地面都进行了仔细检查和取证，提取了可能的微量物证，但似乎没有特别的发现。”赵铁柱回忆道，“当然，如果只是轻微的撞击，未必会留下明显的血迹或毛发。”

    【系统提示：请宿主注意，被忽略的细节并非指造成撞击的物体本身，而是与李富贵当时‘状态’相关的环境因素。】

    江枫心中一动。与状态相关的环境因素？不是撞击物，而是……

    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脑海中卫生间的模型上。马桶周围……地面……墙壁……

    等等！江枫突然想到了一个细节。李富贵家的卫生间地面铺的是防滑瓷砖，但在马桶的正前方，靠近洗手台的一侧，似乎放着一块小小的硅藻泥吸水地垫。当时大家都没太在意这个，因为很多家庭都会在卫生间放置地垫。

    但是，如果李富贵当时并不是在呕吐，而是因为别的原因，比如弯腰去捡掉在地垫附近的东西，或者……地垫本身有问题，导致他滑倒或失去平衡？

    “赵队，我记得李富贵家卫生间马桶前好像有一块硅藻泥地垫。”江枫说道，“我们当时有没有仔细检查过那块地垫？或者地垫下面的地面？”

    赵铁柱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细节印象不深：“地垫？好像是有。技术队应该检查过，如果有什么异常，他们会报告的。”

    林楚却若有所思：“硅藻泥地垫本身吸水快干，一般情况下是防滑的。但如果地垫下面有积水，或者地垫本身发生了某种程度的位移和褶皱，确实有可能导致人失去平衡。而如果李富根当时是弯腰状态，头部的位置会更低，一旦失去平衡向后倒，后脑就很容易撞到洗手台的边角或者马桶的水箱。”

    “对！”江枫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如果李富贵是因为地垫的问题意外滑倒，后脑撞到了硬物，可能出现了短暂的眩晕或者行动不便。刘燕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现，或者她目睹了这一切，然后趁机……这就比她推一个清醒的、正在呕吐的人入水，更能解释她为何能轻易得手，也更能解释她为何要撒谎掩盖这个过程——因为这更能凸显她的主观故意，而非单纯的‘意外失手’后的‘冲动’。”

    赵铁柱一拍大腿：“有道理！如果真是这样，那刘燕的罪责就更重了！她不是在李富贵‘失足’后的冲动杀人，而是在李富贵处于不利状态下的蓄意谋害！”

    “我们需要立刻重新审讯刘燕，用这个新的疑点去突破她的心理防线。”林楚果断道，“同时，对案发现场进行二次复勘，重点检查那块地垫以及周围可能造成撞击的物体，寻找新的痕迹。”

    “好！”赵铁柱当机立断，“江枫，你和我一起去审讯室。林咨询师，您也一起，我们需要您的专业判断。苏橙橙那边，让她先整理好现有的资料，等我们审讯有结果了，再一起去现场复勘。”

    三人不再耽搁，快步走向审讯室。

    此刻的审讯室内，灯光依旧有些刺眼。刘燕坐在嫌疑人专用的椅子上，经过一夜的折腾和心理的巨大冲击，她显得异常憔悴，头发凌乱，双眼红肿，脸上没什么血色。两名看守的警员坐在不远处。

    见到赵铁柱、江枫和林楚再次进来，刘燕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赵铁柱拉开主审位置的椅子坐下，江枫和林楚则坐在他两侧的记录员和辅助审讯位置。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刘燕，”赵铁柱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冰冷而威严，“我们又见面了。经过法医的进一步鉴定，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的情况。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实交代案发当晚，你潜入李富贵家中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记住，是‘如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你应该听过无数遍了。”

    刘燕的嘴唇哆嗦着，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林楚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落在刘燕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刘燕，你第一次的供述中，关于李富贵呕吐的情节，是编造的，对吗？”

    刘燕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但她依旧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江枫将那份法医补充报告的复印件推到刘燕面前，指着上面关于“未见明显呕吐物吸入迹象”和“口腔气管内未检出大量呕吐物成分”的结论，沉声道：“法医的鉴定结果在这里，白纸黑字。李富贵死前并没有大量呕吐。你费尽心机编造这个谎言，是想掩盖什么？”

    刘燕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心理防线在科学证据面前，再次摇摇欲坠。

    “我……我……”她终于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声音沙哑，“我……我说的是真的……他当时……他当时确实不舒服……”

    “不舒服，和呕吐，是两个概念。”林楚冷冷地打断她，“刘燕，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李富贵是否‘不舒服’，而是你为什么要在‘呕吐’这个细节上撒谎。这个谎言背后，隐藏着什么更严重的事实？”

    赵铁柱重重地一拍桌子，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一下。刘燕吓得浑身一抖。

    “刘燕！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赵铁柱怒喝道，“你以为我们警方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你编造的那些漏洞百出的谎言，只能让你罪加一等！李富贵后脑的撞击伤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闭口不提？！”

    “后脑的伤？”刘燕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强压下去，“我……我不知道什么后脑的伤……我们……我们是厮打起来了……可能……可能是那个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不小心碰到的？”江枫冷笑一声，“刘燕，你当晚潜入李富贵家，在他没有呕吐的情况下，你是如何将一个身高体重都可能超过你的成年男性，轻易地推入马桶，并且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你启动的增压泵溺死的？别告诉我你天生神力！”

    林楚的目光紧紧锁定刘燕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准的砝码，不断增加着她心理的重负：“刘燕，我们来还原一下你没有说出口的真相，看看对不对。当晚，你潜入李富贵家，进入卫生间，或者在卫生间门口，发现李富贵因为某种原因，可能处于一种行动不便，甚至有些头晕目眩的状态。这个状态，很可能与他后脑的撞击伤有关。然后，你趁他之危，将他按入马桶，并启动了增压泵。是这样吗？”

    刘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极度的恐惧和回忆之中。

    “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她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蚋。

    “那是怎样？！”赵铁柱追问，“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审讯室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燕的心理防线在三人的轮番攻势和确凿证据面前，寸寸断裂。

    终于，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我说……我全都说……”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那个被她刻意隐瞒的版本。

    “那天晚上……我……我确实是想去报复他……我想让他出丑……我想毁了他的名声……”刘燕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潜进他家……他……他好像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水汽，腰上围着浴巾，正在卫生间里……我看到他好像在低头弄什么东西……脚边的地垫……对，就是那块灰色的地垫，好像有点歪了，他正想用脚把它拨正……”

    江枫和林楚对视一眼，心头都是一震！果然和地垫有关！

    刘燕继续说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我当时就躲在卫生间门外一点的阴影里，拿着手机想拍他……他本来就刚洗完澡，衣衫不整，如果能拍到他不雅的照片，也能让他难堪……”

    “就在这时……他好像脚下没站稳，可能是地垫滑了一下，也可能是他自己没注意……他‘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就往后倒……我看到他的后脑勺……好像狠狠地撞在了洗手台的那个大理石边角上……”

    刘燕的呼吸变得更加粗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当时就捂着后脑，发出一声闷哼，身体晃了晃，好像有点站不稳，眼神也有些迷离……我……我当时吓坏了，以为他会发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