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绮心中冷笑。

    顾明远染风寒？怕是巴不得借此机会，再来她面前演一出苦肉计吧。

    “哦？是吗？”

    苏云绮故作惊讶，“那倒是我的不是了。画屏，去取我妆匣里那支百年老参，差人送去给顾公子，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聊表谢意。”

    那支百年老参，是母亲特地为她调养身体寻来的，珍贵无比。

    前世，她也曾因为感激顾明远的“救命之恩”，将此参赠予了他。

    柳若烟闻言，眼底深处掠过一抹贪婪与得意，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表姐真是心善。不过顾公子性情高洁，怕是不会轻易收下如此贵重之礼。”

    “无妨，救命之恩大过天，区区一支人参算得了什么。”苏云绮淡淡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表妹，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柳若烟被她这么一问，仿佛才想起正事一般，略带羞涩地说道：“表姐，过几日便是城外相国寺的祈福法会，听闻很是灵验。我想去为姑父姑母和你求个平安符，不知表姐可愿与我同去？”

    相国寺祈福法会！

    苏云绮的眸光微微一凝。

    她记得，前世，就是在这场祈福法会上，柳若烟设计让她与顾明远“偶遇”，并制造了诸多暧昧的巧合，让她们的“情缘”迅速升温。

    也是在那场法会上，她“无意”间听到了父亲与幕僚谈论柳承志结党营私的隐秘，为日后柳承志构陷苏家埋下了祸根。

    这一世，她自然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但，这相国寺，她却是非去不可。

    有些账，也该从那里开始清算了。

    “好啊。”

    苏云绮微微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幽深的光芒，“左右我也在府中闷了几日，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我刚大病初愈，还需准备一二，不如法会当日，我们在寺门前汇合，如何？”

    她需要时间，做一些安排。

    柳若烟见她答应，心中窃喜，面上却不显，依旧温婉道：“如此甚好，那妹妹就不打扰表姐休息了，法会那日再见。”

    “嗯，表妹慢走。”

    送走了柳若烟，苏云绮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画屏。”

    “奴婢在。”

    “去查查，我昨日落水，当真是意外，还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苏云绮的声音冷得像冰。

    虽然她知道主谋定是柳若烟，但她需要证据，也需要看看这府中，还有多少人是柳家的眼线。

    “是，奴婢马上去查！”画屏感受到自家小姐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场，心中一凛，不敢怠慢。

    待画屏走后，苏云绮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她身上，驱散了些许前世带来的阴寒。

    窗外，是苏家欣欣向荣的景象。

    父亲的朗笑，母亲的叮咛，兄长的关怀……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美好，如今历历在目。

    这一世，她不仅要复仇，更要守护好这一切！

    顾明远，柳若烟，柳承志……

    你们的死期，不远了！

    棋局，已然开始。

    而她，苏云绮，将是那最终的胜者！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在苏云绮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这片刻的安宁，看到了未来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前世的种种，如同一幅幅血色画卷在她脑海中不断翻滚。父亲的忠勇，母亲的慈爱，兄长们的意气风发，还有画屏那张稚嫩却坚定的脸庞……这一切的美好，都被柳若烟和顾明远那对奸佞小人亲手撕碎。

    “小姐，您吩咐查的事情，有眉目了。”画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急促和压抑的愤怒。

    苏云绮缓缓转过身，脸上的沉痛瞬间被一层冰冷的平静所取代。“说。”

    画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仔细盘问了昨日在荷花池附近当值的下人，又去查看了池边的痕迹。发现……发现池边小径靠近水榭的一块青石板，有被人为撬动过的痕迹，边缘的泥土也比别处松散新鲜。那位置，恰好是小姐您最喜欢凭栏远眺的地方。”

    苏云绮的眸子眯了眯，一丝寒光在眼底闪过。“撬动青石板？倒是费心了。可有查到是谁动的手脚？”

    “奴婢私下里打听，昨日午后，只有负责打理花园的刘老六的儿子，小六子，曾在池边修剪过花木。后来奴婢又去寻了小六子，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他言辞闪烁，神色慌张。奴婢斗胆，让人将他……略施薄惩，他便全招了。”

    画屏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对幕后黑手的愤恨，“是……是表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春桃，给了小六子一锭银子，让他偷偷将那块青石板弄松，说是……说是想跟小姐您开个玩笑，让您不小心踩空，沾湿裙摆，出个小糗。”

    “开个玩笑？沾湿裙摆？”苏云绮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我那好表妹，心思可真是‘单纯’得很呐。若是寻常失足落水，顶多是受些惊吓，养几日便好。可她偏偏选在我身子不适，又恰逢顾明远‘路过’的时候。这哪里是玩笑，分明是处心积虑的算计！”

    她踱了进步，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带着几分萧索与决绝。“柳若烟这是算准了我落水，顾明远必定会‘挺身而出’，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如此一来，我苏云绮欠了他顾明远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对他自然另眼相看。再者，男女授受不亲，我被他一个外男救起，肌肤相亲，名节有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父亲母亲即便心中不愿，也多半会考虑将我许配给他。好一箭双雕的毒计！”

    画屏听得心惊肉跳，自家小姐平日里虽然聪慧，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将人心剖析得如此透彻，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姐，那……那春桃和小六子如何处置？”

    苏云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春桃是柳若烟的人，动了她，只会打草惊蛇。至于小六子……贪图钱财，助纣为虐，虽是小角色，却也不能轻饶。”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去找管家，就说我院里的花草近日长势不好，想寻个勤快细心的花匠好生打理。我看那小六子既然有力气撬动石板，想必修剪花草的力气也是足够的。便让他来我这绮兰苑，专门负责……除草吧。记住，是把整个绮兰苑的杂草，一根不留地全部拔干净，用手拔。”

    画屏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自家小姐的用意。

    绮兰苑占地不小，花木繁多，若要将所有杂草用手一根根拔除，那工作量可想而知，而且枯燥至极，简直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这惩罚，比起直接打骂，更为诛心。

    “是，奴婢明白了。”画屏恭敬地应下，心中对自家小姐的敬畏又多了几分。曾经那个温婉善良的大小姐，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但这样的改变，却让她莫名地感到心安。

    “还有，”苏云绮补充道，“赏小六子二两银子，告诉他，这是他‘忠心护主’应得的。让他明白，跟着谁，才能真正得到好处。”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恩威并施，才能更好地掌控人心。

    苏云绮深谙此道。

    画屏领命退下，苏云绮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十五岁的她，眉宇间尚带着几分少女的青涩，却已隐隐透出日后的绝代风华。

    只是那双本该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恨意。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低声自语：“苏云绮啊苏云绮，前世你识人不清，错信豺狼，落得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这一世，你绝不能再重蹈覆辙。柳若烟，顾明远，还有柳承志……你们欠我的，欠我苏家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她拿起眉笔，细细描绘着眉形。镜中的少女，眉梢微微上扬，平添了几分凌厉。

    相国寺祈福法会，很快就到了。

    这一日，苏云绮特意挑选了一件湖蓝色的素雅长裙，裙摆绣着几枝清幽的兰花，既不张扬，又不失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发髻简单地挽起，只簪了一支碧玉簪子，略施薄粉，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又带着几分病愈后的娇弱。

    画屏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城外的相国寺驶去。

    马车内，苏云绮闭目养神，脑中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相国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庙之一。前世，她就是在这里，被柳若烟一步步引入圈套。

    柳若烟会“无意”间让她听到一些关于顾明远家境贫寒却才华横溢的“传闻”，又会“恰巧”让她与顾明远在僻静处“偶遇”，制造各种暧昧的巧合。

    更重要的是，她记得，就是在这次祈福法会上，柳若烟会“不经意”地将她引到一处偏殿，让她“意外”听到了父亲和几位心腹大臣谈论柳承志培植党羽、意图染指兵权的密事。

    那时她年少无知，只当是寻常朝政，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回想起来，那分明是柳若烟精心设计的陷阱，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柳家安插在父亲身边的“棋子”，为日后柳承志构陷苏家，搜罗“罪证”提供了便利。

    “柳若烟啊柳若烟，你可真是我的好表妹。”苏云绮在心中冷笑，这一世，她倒要看看，这出戏，该怎么唱下去。

    马车在相国寺山门前停下。

    此时，寺门外已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香客络绎不绝。

    苏云绮在画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眼便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柳若烟和顾明远。

    柳若烟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罗裙，衬得她愈发娇俏可人。

    她一见到苏云绮，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表姐，你可算来了！我和顾公子都等候多时了。”

    她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顾明远。

    顾明远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打扮，见到苏云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随即拱手作揖：“苏大小姐安好。听闻苏大小姐前几日不慎落水，明远心中一直挂念，今日见大小姐气色尚佳，总算放心了。”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很容易便能博得少女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