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时不时端起茶杯抿一口，面具后的眼神在自家未婚妻那张容光焕发的俏脸和那份堪比“打劫名单”的“合作商列表”之间来回逡巡。他发现，云昭月在谈论“生意经”的时候，眉宇间那颗朱砂痣都仿佛比平时更红艳几分，闪烁着一种……嗯，名为“财迷心窍”的光芒。

    “殿下，您看啊，”云昭月指着名单上的“苏绣张”，“这家是专供宫里和各大府邸的顶级绣坊，他们的苏绣技艺冠绝京城。我们可以和他们合作，推出‘龙凤和鸣’系列的婚庆绣品，比如被面、盖头、喜帐，甚至可以小范围定制一些绣工精致的荷包、扇套作为高端回礼。打上我们‘珩月’的联名LOGO，身价倍增！”

    萧景珩微微颔首，算是认可。苏绣张的名头他听过，东西确实不错。

    “还有这家‘同仁堂’，”云昭月又指向另一个名字，“百年老字号药铺，信誉卓著。我们可以请他们特制一批‘永结同心’养生礼盒，里面放些上好的燕窝、阿胶、人参什么的，作为送给宗室长辈和重要宾客的礼物。广告词我都想好了：‘皇家认证，同仁出品，新婚燕尔，滋补上品！’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说服力？”

    萧景珩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他开始怀疑，这场婚礼办下来，京城各大商号的掌柜们会不会集体给他送一面“散财童子”的锦旗。

    “以及城南最大的茶叶行‘陈记茶庄’！”云昭月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银子正扇着翅膀朝她飞来，“我们王府后山那片茶园，产的茶叶品质极佳，只是以前不懂经营，名声不显。这次正好借着大婚的东风，和陈记合作，推出‘帝后茶’——呃，不对，是‘珩月佳偶’特级贡茶！一部分作为婚宴专供，一部分对外限量发售。我们可以请陈掌柜在婚礼前举办几场‘品鉴会’，邀请京城名流雅士参加，提前预热市场！”

    “还有珠宝行的‘周大福’……不对，是‘金玉满堂楼’，首饰定制；‘翰墨斋’，喜帖、婚书、礼单的‘文化创意设计’；‘百味楼’，负责部分特色婚宴菜品的外包和‘菜品冠名权’……”

    云昭月一口气说了十几家，每家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从产品设计到营销策略，再到利润分成，简直是一份可以直接拿去“路演融资”的商业计划书。

    萧景珩听得叹为观止。他现在严重怀疑，父皇当年把云昭月的母亲认为义女，是不是就看中了镇北王府这隐藏的“商业基因”？

    “昭月，”萧景珩终于放下茶杯，打断了她的“商业宏图”，“你说的这些，听起来……确实很有‘钱’景。但这些商号，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与我们‘合作’，并且是按照你的方式来合作？”

    他倒不是不相信云昭月的能力，只是觉得这丫头把事情想得过于理想化。那些商人，哪个不是人精？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钱，可没那么容易。

    云昭月闻言，狡黠一笑，露出一口细密的小白牙：“殿下，这您就不懂了。这叫‘双赢’，叫‘品牌赋能’！他们和皇家扯上关系，和未来的二皇子妃扯上关系，这是多大的荣耀？多好的宣传机会？平日里他们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呢！现在我们主动给他们递梯子，他们还不赶紧接着？”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当然，光靠‘画大饼’是不行的。我们得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独家授权’、‘皇家认证’、‘婚礼指定用品’这些名头，就是最大的好处！而且，我们还可以承诺，在婚礼相关的各种场合，都会‘有意无意’地展示他们的产品，为他们引流……”

    “引……流？”萧景珩又听到了一个新词。

    “就是吸引顾客的意思！”云昭月耐心解释，“殿下您想啊，婚礼当天，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的嫁衣是苏绣张的‘大师手笔’，回礼用的是同仁堂的‘养生臻品’，宴席上喝的是陈记的‘特供香茗’……这些消息一旦传出去，他们的生意能不好吗？这叫‘名人效应’，懂不懂？”

    萧景珩觉得自己今天像是上了一堂“古代市场营销速成课”。他点了点头，表示“略懂”。

    “所以，”云昭月总结道，“我们不是求着他们‘赞助’，而是给他们一个‘投资未来’的机会！一个与皇家深度捆绑，提升品牌形象，扩大市场份额的绝佳机会！我们要让他们觉得，错过了这次‘合作’，就是错过了几个亿！”

    看着云昭月那副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模样，萧景珩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欣赏。这丫头，虽然有时候行事跳脱，不按常理出牌，但这份聪慧果决和商业头脑，确实非同一般。

    “那……具体如何操作？”萧景珩问道，“总不能你挨家挨户去跟他们谈吧？那也太掉价了。”

    “当然不用！”云昭月得意地一扬下巴，“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就以镇北王府和二皇子府的名义，联合发帖，邀请这些商号的掌柜们，在三日后，到我们王府来，参加一场……嗯，‘皇家婚礼商业合作洽谈会’！”

    “噗——”萧景珩刚端起茶杯，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皇家……婚礼……商业合作洽谈会？这名头，亏她想得出来！

    云昭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殿下，您严肃点！这可是关乎我们王府未来财政收入的大事！也是您未来‘小金库’的重要来源！”

    萧景珩努力憋住笑，清了清嗓子：“咳咳，洽谈会……好，就洽谈会。只是，这帖子怎么写？总不能直接说‘速来交钱，共襄盛举’吧？”

    “殿下您太小看我的文学素养了！”云昭月拿起毛笔，饱蘸浓墨，在一张新的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奉天承运，佳偶天成。兹为吾儿景珩与镇北王府嫡女云氏昭月缔结良缘，普天同庆。为彰皇家气度，广纳贤商共襄盛举，特于某月某日，于镇北王府设‘品茗雅集’，诚邀各界商业翘楚莅临，共商‘婚礼御品甄选’及‘皇家礼遇合作’事宜。届时，二皇子与云小姐将亲临，与诸君共话商机，同谱华章。钦此。”

    写完，她得意地将宣纸递给萧景珩：“殿下，您看如何？是不是既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又把我们的‘商业意图’巧妙地隐藏在‘品茗雅集’和‘御品甄选’这些文雅的辞藻之下了？”

    萧景珩接过宣纸，仔细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这手“包装”的功夫，确实一流。这请柬写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既给了商家面子，又暗示了合作的“高端”和“稀缺”。

    “不错。”萧景珩颔首，“言辞得体，寓意深远。只是……‘与诸君共话商机’，会不会太直白了些？”

    “哎呀，殿下，都到这份上了，还藏着掖着干嘛？咱们得拿出诚意来嘛！”云昭月不以为意，“再说了，那些商人都是人精，咱们说得太含蓄，他们反而会猜忌。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都有共同的‘利益诉求’，才能一拍即合嘛！”

    萧景珩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跟商人打交道，确实不需要太多虚头巴脑的东西。

    “福伯！”云昭月扬声喊道。

    福伯很快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小姐，殿下。”

    “福伯，这份请柬的底稿，您看一下。”云昭月将宣纸递给福伯，“照这个意思，拟好正式的请柬，一式……嗯，先来二十份吧。然后，按照我给您的这份名单，务必在今天之内，将请柬送到各位掌柜的手中。记住，要客气，但也要拿出我们王府和二皇子府的气势来，别让人小瞧了！”

    福伯接过名单和底稿，粗略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虽然不懂什么“商业合作洽谈会”，但小姐既然这么吩咐了，照办就是。

    “是，小姐，老奴明白。”福伯应下，转身便去安排了。

    看着福伯离去的背影，云昭月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殿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三天后，就看本小姐如何舌战群儒……哦不，是舌战群商，为我们的‘婚礼IPO’拉来第一批‘天使投资人’！”

    萧景珩看着她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笑。有妻如此，未来的日子，想必不会无聊了。

    三天后，镇北王府。

    今日的王府，与往日的肃穆不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嗯，商业气息。

    前厅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会场”。正中摆着两张铺着锦缎的太师椅，显然是为萧景珩和云昭月准备的。下方两侧，则摆放着数十张精致的楠木圈椅，配着小巧的茶几，上面已经备好了香茗和各色精致糕点。

    厅堂四周，还“不经意地”摆放了一些镇北王府收藏的珍品古玩，以及几幅据说是云昭月“亲手绘制”的山水花鸟图，营造出一种既高雅又不失“实力”的氛围。

    云昭月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她穿了一件明艳的石榴红掐金丝鸾鸟纹褙子，内搭月白色交领锦衣，既显得喜庆，又不失端庄。发髻高耸，插着几支赤金点翠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眉间那颗朱砂痣，在精心描画的妆容映衬下，更显娇艳夺目。

    她此刻正站在屏风后，透过缝隙，观察着陆续到场的各位“商业翘楚”。

    萧景珩则是一身玄色金线蟒纹常服，依旧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银色面具，负手站在她身旁，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

    “殿下，您说他们会不会被我的‘王霸之气’震慑住，然后乖乖掏钱？”云昭月小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小的紧张和兴奋。

    萧景珩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本王只希望，你待会儿别把他们吓跑了。”

    “切，我这是‘个人魅力’，懂不懂？”云昭月不满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