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宸宗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一般，紧紧锁定在王磊的脸上：“你第一次接受我们询问的时候，说的是‘门是锁着的，你用了备用钥匙才进去’。为什么现在又改口说是虚掩的？”

    王磊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徒劳地发出一些“呃啊”的含糊声音。

    “王磊，”墨宸宗的声音冷了下来，“提供虚假证词是妨碍司法公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再说。”

    审讯室内的气压骤然降低。李明也停下了记录的笔，锐利的目光投向王磊。

    王磊的心理防线在墨宸宗强大的气场下开始崩溃。他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然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椅子上，声音带着哭腔：“我我说谎了对不起，警官，我说谎了”

    “为什么说谎？”墨宸宗的语气没有丝毫松懈。

    “我我害怕”王磊的声音细若蚊蚋，“我当时看到晓然那个样子，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你们问我的时候，我我突然想到，如果门是虚掩的，那是不是说明凶手可能刚走没多久？或者或者凶手还在附近？我越想越怕，就就下意识地说门是锁着的，是我用备用钥匙开的我想我想这样能显得我发现她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跟我没什么关系”

    “备用钥匙？”墨宸宗挑了挑眉，“0307解剖室的备用钥匙，你为什么会有？”

    王磊的脸色又是一白，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羞愧和难堪：“那那是周教授的钥匙。周教授有时候会让我帮他去解剖室取一些教学用具或者整理标本，为了方便，就把备用钥匙给了我一把，让我用完就还给他。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就想用这个借口来解释我为什么能进到解剖室里。”

    “所以，你发现林晓然的时候，门确实是虚掩的？”

    “是是的。”王磊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怕墨宸宗不相信似的。

    墨宸宗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王磊的这番话。一个细节上的谎言，往往隐藏着更深层的原因。王磊的解释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极度恐惧之下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也并非不可能。但是，仅仅是因为害怕被牵连，就编造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吗？

    “你和林晓然，仅仅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吗？”墨宸宗突然转换了话题。

    王磊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只是语气有些生硬：“是是的，我们是同班同学，关系关系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墨宸宗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据我们了解，你似乎在追求林晓然？”

    王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揭穿了心底最隐秘的秘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低声道：“我我是对晓然有好感但是但是她一直没有明确答复我。”

    “她拒绝过你吗？”

    “也也不是拒绝。她只是说，现在还是学生，想以学业为重。”王磊的声音里充满了失落和不甘，“她说，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案发当晚，你去找她，真的是为了讨论预习内容？”墨宸宗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

    “是是的。”王磊的眼神有些躲闪，“也也想再和她聊聊，看看能不能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你进入解剖室，看到林晓然倒在地上之后，做了什么？”

    “我我吓傻了，腿都软了。我我过去晃了晃她，喊她的名字，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我摸了摸她的鼻子，已经没有气了然后我就赶紧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救命，然后就碰到了赵赵保安。”王磊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旧心有余悸。

    “你碰过房间里的其他东西吗？比如桌子，椅子，或者林晓然身上的物品？”

    王磊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没有。我当时太害怕了，除了碰过晓然的身体，其他什么都没敢碰。”

    墨宸宗看着他，片刻后，缓缓开口：“王磊，你最后一次见到林晓然是什么时候？除了昨晚案发前。”

    “是是昨天下午的解剖课上。下课后，我还和她说了几句话，约好晚上一起预习。”

    “她当时有什么异常吗？情绪，或者言行举止。”

    王磊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好像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和平时一样，只是只是她那天下午精神好像不太好，有点疲倦的样子。我还问她是不是没休息好，她说可能是最近熬夜看书太累了。”

    “疲倦？”墨宸宗若有所思。

    审讯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王磊的情绪从最初的紧张恐惧，到中途的崩溃坦白，再到后来的疲惫麻木。墨宸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反复盘问，试图从他的话语中找出破绽和有价值的线索。

    “好了，王磊，今天的问话就到这里。你提供的这些情况，我们会去核实。在这期间，请你随时保持手机畅通，不要离开A市，配合我们后续的调查。”墨宸宗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警官，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晓然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王磊急切地辩解道，眼中充满了恳求。

    墨宸宗没有回应他的辩解，只是示意李明带他出去。

    走出审讯室，墨宸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王磊关于门的说法，虽然听起来像是惊慌失措下的谎言，但仍需进一步核实。如果门真的是虚掩的，那么凶手作案后离开时，是慌不择路忘记锁门，还是故意为之，留下某种暗示？而他提到的林晓然精神疲倦，也值得关注。

    “头儿，王磊的口供你怎么看？”李明递过来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墨宸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他关于门的说法，前后不一致，虽然他给出了解释，但动机存疑。他喜欢林晓然，案发当晚去找她，也可能存在因爱生恨的激情杀人可能。但是，从现场情况和林晓然的死因来看，又不太像。”

    琥珀胆碱，一种肌肉松弛剂，过量使用会导致呼吸肌麻痹而死亡。这种专业的药物，显然不是一个冲动之下能轻易获得的。而且，林晓然脸上那极度惊恐的表情，似乎也预示着她在死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恐惧，这与单纯的药物过量致死有所不同。

    “那孙浩那边呢？”墨宸宗问道。

    “我已经安排人去盯着他了。根据学校老师和同学的反映，孙浩这个人性格有些内向，平时话不多，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和林晓然是学习上的竞争对手。案发后，他表现得比其他同学更加紧张和不安，甚至有些刻意回避我们的调查人员。我们的人注意到，他今天一早就偷偷摸摸地去了学院的实验楼，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李明汇报道。

    “实验楼？”墨宸宗的眉头微微蹙起，“让盯着他的人注意，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明白。”

    就在这时，墨宸宗的手机响了，是凌祖儿打来的。

    “墨队，纤维的初步鉴定结果出来了。”凌祖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而专业，但墨宸宗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什么结果？”墨宸宗精神一振。

    “是一种比较罕见的合成纤维，主要成分是聚对苯二甲酸丁二醇酯，也就是PBT，但经过了特殊的阻燃和抗静电处理。这种纤维通常用于制作特种防护服，比如某些化工厂或者实验室的专用工作服。颜色是深蓝色。”

    “特种防护服？深蓝色？”墨宸宗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念头，“医学院里，有哪些人会接触到这种防护服？”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查阅了一些资料，医学院的基础化学实验室、药物分析实验室以及一些进行特殊病原体研究的P3级别实验室，他们的实验服中，有一部分高级别防护服会采用类似的材料。但是，颜色和具体的纤维配比可能略有差异。我已经将纤维样本送去做更精确的成分比对，希望能缩小范围。”凌祖儿解释道。

    “很好。有具体的实验室或者人员指向吗？”

    “暂时还没有。这种纤维本身并不算极其罕见，很多大型化工厂或者科研机构都可能用到。不过，结合案发地点在医学院，我们可以优先排查校内的相关实验室。”凌祖儿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关于你提到的那个甜腥味，我让痕检的同事又仔细勘查了一遍现场，包括受害者口腔、鼻腔的残留物，都没有检测到明确能产生这种气味的物质。但是，有一个有趣的发现。”

    “什么发现？”

    “在0307解剖室的通风管道内壁上，提取到了一些微量的、高度挥发性的有机物残留。成分很复杂，初步判断可能是一种混合溶剂或者某种特殊试剂的挥发物。这种物质本身不一定有强烈的甜腥味，但它可能与空气中其他物质发生反应，或者在特定条件下分解，产生类似的气味。更重要的是，这种残留物在整个通风系统里，只有0307室这一段的浓度相对较高。”

    “也就是说，气味的源头，很可能就在0307室内部，或者通过通风管道从其他地方少量传入，然后在0307室积聚？”墨宸宗迅速理解了凌祖儿的意思。

    “是的。而且，这种有机物残留，与我在解剖台上发现的那几滴不明液体，成分上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又不完全相同。我怀疑那几滴液体，可能是这种有机物的浓缩体，或者是它的某种前体物质。”凌祖儿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培养箱那边呢？医学院关于琥珀胆碱的排查有什么进展？”墨宸宗又问到了另一个关键点。

    “琥珀胆碱的排查还在进行中，医学院药品管理科的人正在逐个核对各个实验室的申领和使用记录。这项工作量比较大，暂时还没有明确的结果。至于那个旧培养箱，”凌祖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凝重，“我带人去医学院废弃实验器材储藏室找到了它。那是一个非常老旧的型号，上面布满了灰尘。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但确实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与你描述的甜腥味非常相似的气味，只是更淡一些，而且混杂着霉味和尘土味。我们已经对培养箱内部进行了细致的取样，正在进行分析。”

    “培养箱的来源查清楚了吗？之前是哪个实验室在用？”

    “查了。根据医学院设备科的记录，这个培养箱最早属于药理学实验室，后来因为设备更新，被转到了基础医学实验中心，几年前因为故障报废后，就一直扔在储藏室里。记录显示，它最后一次被使用的登记人，是当时在基础医学实验中心做助理研究员的周教授。”

    “周教授？”墨宸宗的瞳孔猛地一缩。又是周教授！林晓然的导师，解剖室的管理者，现在又和这个散发着可疑气味的旧培养箱扯上了关系。

    “是的。不过这并不能直接说明什么，毕竟培养箱已经废弃多年。但这个线索值得我们关注。”凌祖儿补充道，“我已经让人调取周教授近期的课程安排、实验记录以及他名下所有实验室的药品使用清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