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听到这个价格，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个价格确实太低了，几乎是亏本甩卖了。但转念一想，这批布料放在这里也是占地方，而且时间拖得越久，霉点可能越严重，到时候更难处理。如果能一次性清掉大部分，也算是解决了她的一个大麻烦。

    “这个价格……”中年妇女有些犹豫。

    顾清宁看出了她的犹豫，立刻又加了一把火：“大姐，您想啊，这些布料放在这里，一天卖不出去，就多占一天的库存，领导那边也不好交代。我这也是看您人好，真心想帮您分担点。而且我那些乡下的姐妹们，手头也都不宽裕，价格太高了，她们也承受不起。”她将姿态放得很低，处处替对方着想。

    经过一番耐心而又不失分寸的周旋和讨价还价，期间顾清宁又巧妙地运用了一些前世学来的谈判技巧，比如适当地示弱，强调双方的共同利益，最终，那中年妇女咬了咬牙，一拍大腿说道：“行！就按你说的这个价！不过，你可得说话算话，能要多少就要多少，别到时候又变卦了！”

    顾清宁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感激地说道：“谢谢大姐！您放心，我说话算话！我这就回去凑钱，明天一早，我准时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己身上带的钱和家里可能偷偷攒下的一点私房钱，决定先买下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大数量的布料。她知道，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瑕疵布料，一旦转手，就能为她带来第一笔可观的收入，那是她摆脱困境，走向新生的希望！

    与中年妇女约定好之后，顾清宁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供销社。她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在红星镇上七拐八绕，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巷子。这里，便是镇上传说中的黑市。

    此时的黑市，远没有后世那么张扬，交易大多在暗中进行，透着一股紧张和神秘的气息。顾清宁小心翼翼地在巷子里转悠了一圈，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很快便从一些人的窃窃私语中，大致打探到了目前的确良布料在黑市上的价格。

    正如她所料，即便是略带瑕疵的确良布料，在黑市上的价格也要比供销社的处理价高出好几倍！这中间巨大的利润空间，让顾清宁的心更加火热起来。她心中更有底了，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确认了行情之后，顾清宁不敢在黑市久留，迅速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她知道，今天这只是她庞大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接下来，她还需要找到可靠的销售渠道，并且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一切，绝不能让王家人，尤其是精明刻薄的江春华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隐没在西山之后，夜色如同巨大的墨汁，迅速浸染了整个天空。顾清宁背着一小捆并不算多的柴火，怀揣着那笔用油纸细心包好的、买布料剩下的钱，以及对未来沉甸甸的规划，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王家那熟悉而又令人窒息的院子。

    她故意磨蹭到天快擦黑才回来，就是为了营造出自己辛辛苦苦砍了一整天柴的假象。然而，即便如此，当江春华那张刻薄的脸出现在昏暗的厨房门口时，尖酸的数落声还是如期而至。

    “死丫头！现在才回来！我看你不是去砍柴，是去山上睡大觉了吧？就这么点柴火，够烧几顿的？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赔钱货！养你还不如养头猪，猪还能长膘卖钱呢！”江春华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尖利得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

    顾清宁对此早有准备，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她默默地低下头，露出一副疲惫而又怯懦的模样，声音细弱蚊蚋：“妈，我错了……山路不好走，我……我下次一定多砍些回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背上的柴火卸下来，默默地走到院子角落，将那些柴火整整齐齐地码好。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再惹怒了江春华。

    江春华见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虽然心里的火气还没完全消散，但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在她看来，顾清宁就是个贱骨头，不骂不舒服。骂完了，只要她还肯干活，也就那么回事了。

    顾清宁没有给江春华继续发作的机会，码好柴火后，便立刻转身进了厨房，开始淘米、洗菜、烧火，准备做晚饭。她的动作依旧麻利，神情也与往常无异，没有露出丝毫因为怀揣“巨款”而产生的紧张或兴奋。

    她深知江春华的贪婪和多疑。如果让江春华知道她手里有钱，哪怕只是一分一毫，都必然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想方设法地搜刮过去，连骨头渣都不会给她剩下。

    因此，如何安全地存放这笔对她而言堪称“巨款”的启动资金，以及未来通过倒卖布料可能赚到的更多钱，就成了她眼下必须立刻解决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难题。这笔钱，是她改变命运的基石，绝不容有失。

    晚饭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压抑。王富贵闷头吃饭，江春华时不时地抱怨几句饭菜不可口，或者村里谁家又出了什么新鲜事。王小丽则因为白天无所事事，显得有些百无聊赖，扒拉着碗里的饭，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顾清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顾清宁始终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晚饭后，江春华和王富贵照例坐在堂屋的煤油灯下，一边择着豆子，一边议论着村里东家长西家短的闲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遍整个不大的院子。王小丽则拿着一面小圆镜，在自己那间小屋里，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一遍遍地试穿着她那几件并不算多的新衣服，憧憬着自己穿上更漂亮衣裳的模样。

    顾清宁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那间低矮、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小屋。

    这与其说是一间屋子，不如说是一个仅能遮风避雨的角落。屋里只有一张用几块破木板搭成的简陋床铺，上面铺着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旧被褥，散发着一股汗味和尘土混合的气息。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木桌，上面放着她洗漱用的豁口搪瓷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