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丽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了顾清宁一眼，心想这傻子又主动揽苦活干了，活该！

    顾清宁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模样，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妈。”

    她迅速吃完早饭，从墙角拿起那把已经有些卷刃的柴刀和一捆粗麻绳，又背上一个破旧的竹筐，便在王家人各怀心思的注视下，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然而，一走出村口，确认身后再无王家人的视线，顾清宁立刻加快了脚步，并没有真的往后山走，而是七拐八绕，选择了一条平日里罕有人迹的偏僻小路，朝着邻镇红星镇的方向疾行而去。

    青石村距离红星镇有十几里山路，崎岖难行。顾清宁虽然常年干农活，体力比一般同龄女孩要好上不少，但一口气走这么远的路，依旧让她有些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丝毫不敢停歇，生怕错过了时机。

    将近中午时分，红星镇那低矮的房屋轮廓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顾清宁稍稍放慢了脚步，平复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衫，这才朝着记忆中供销社的位置走去。

    此时的红星镇供销社门口，果然如同她记忆中的那样，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人们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供销社里面，希望能买到一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紧俏日用品，比如肥皂、火柴、暖水瓶，或者几尺的确良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和期盼的气息。

    顾清宁并没有急于上前加入排队的人群。她先是绕着供销社不大的门面，在周围仔细观察了一番。她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供销社侧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堆放着几匹用油布随意遮盖着的布料。从油布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些颜色暗淡、带着些许霉斑的布匹——正是她记忆中那批瑕疵确良布料！

    而且，如她所料，因为品相不佳，加上供销社的工作人员也懒得大力推销，这些布料几乎无人问津。偶尔有几个排队等得不耐烦的人过来看一眼，也是摇摇头，一脸嫌弃地走开了。

    顾清宁的心，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机会就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从容和镇定，然后才迈步走进了供销社。

    供销社里面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商品的气味。柜台后面，负责处理这批瑕疵布料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身材有些发福，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卡其布工作服，正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偶尔前来询问的顾客，态度颇为冷淡，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顾清宁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上来就急吼吼地询问价格，或者对着布料挑挑拣拣。她知道，对待这种国营单位的售货员，尤其是在这种买方市场，急躁和催促往往会适得其反。

    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腼腆笑容，走到柜台前，声音温和地开口道：“大姐，您这儿可真忙啊。”

    那中年妇女闻言，这才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瞥了顾清宁一眼，见是个穿着朴素，看起来有些面生的年轻姑娘，也没太在意，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顾清宁并不气馁，继续微笑着说道：“大姐，您身上这件衣裳料子可真好，看着就精神。咱们供销社的东西就是齐全，什么好东西都有。”她不着痕迹地恭维了几句对方的穿着和供销社商品的丰富。虽然那中年妇女身上的工作服半新不旧，谈不上多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在这个普遍缺乏服务意识的年代，能听到几句好听话，总是让人心情舒畅一些的。

    果然，那中年妇女脸上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一些，嘴角也不再那么紧绷了。她重新打量了顾清宁一眼，觉得这小姑娘虽然穿得普通，但说话倒是挺中听的。

    “还行吧，都是些过日子的东西。”中年妇女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顾清宁见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话锋一转，目光“不经意”地瞥向角落里那堆瑕疵布料，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轻声说道：“大姐，我看那边堆着的那些布料，颜色花样都挺不错的，怎么好像没人要啊？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布料。”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言辞间充满了对布料的“惋惜”，仿佛是真心觉得这些布料因为一点小瑕疵就滞销，实在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这番话，显然说到了中年妇女的心坎上。这批布料积压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上面催着要处理掉，但来看的人多，真正想买的却少。她也正为此事发愁呢。听到顾清宁这么说，她顿时生出了几分“知音”之感，话也多了一些。

    “可不是嘛！”中年妇女叹了口气，抱怨道：“这批布料是前阵子仓库那边不小心淋了点雨，沾了些霉点，其实问题不大，洗洗晒晒，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但现在的人啊，眼睛都尖得很，非要挑一点毛病都没有的。这不，就一直堆在这儿卖不动，领导还催着我赶紧处理掉呢！”

    顾清宁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找对路子了。她抓住机会，故作沉吟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姐，不瞒您说，我认识一些乡下的裁缝，她们手艺好，人也实在。有时候一些带点小毛病的布料，她们也能想办法处理得很好，做出来的衣服照样好看。就是不知道……这些布料，价格方面能不能……便宜一些？如果价格合适，我倒是可以问问她们，看看能不能帮忙处理掉一部分。”

    她这话说的极有技巧，既没有直接说自己要买，而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中间人”的位置上，又暗示了自己有销售渠道，同时还点出了价格是关键。

    中年妇女闻言，眼睛微微一亮。如果真能有人帮忙处理掉这批积压货，对她来说可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她上下打量着顾清宁，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盘算。

    “哦？你能帮忙处理？”中年妇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但更多的是期待，“你要是真能帮忙，价格方面……倒也不是不能商量。关键是，你能要多少？”

    顾清宁心中暗喜，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她故作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伸出三根手指，说道：“大姐，您也知道，这种带瑕疵的布料，拿回去也不一定都能用得上，风险还是有的。如果价格能再低一些，比如……这个数一尺，我想办法，尽量帮您多处理一些。”她报出的价格，比她预想的还要低上一些，几乎是白菜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