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若坐起身，神秘兮兮地凑近采薇，压低了声音：“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最近京城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八卦？比如，哪个大人家又纳了小妾啦？哪家公子又为了争风吃醋打起来啦？或者……嗯，有没有人私底下议论咱们王爷啊？”

    采薇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小姐！您……您怎么能打听这些！尤其是关于王爷的……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姜梨若见她吓成这样，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你那点出息！我就是随便问问，活跃一下气氛嘛！再说了，咱们这叫什么？这叫‘舆情监测’！懂不懂？就是了解一下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话题，才能更好地……嗯，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舆情监测？”采薇瞪大了眼睛，显然没听懂这个新鲜词儿。

    “哎呀，就是听听大家都在聊些什么，”姜梨若耐着性子解释，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丫头忽悠住，“你想啊，咱们王爷日理万机，肯定没空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这个做王妃的，总得替他分忧解难吧？多了解一些外面的情况，万一有什么对王爷不利的流言蜚语，咱们也好早做准备，是不是？”

    采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姜梨若见她有所松动，赶紧趁热打铁：“所以啊，以后你帮我多留意一下，府里府外的，有什么新鲜事儿，都告诉我。尤其是那些……嗯，跟咱们王府，跟王爷，或者跟我有关的，都要重点关注！”

    她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本，封面上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舆情监测日报”六个大字。翻开本子，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不少东西，有的是听来的只言片语，有的是她自己的猜测分析，旁边还用后世的简笔画画了一些小人头或者问号之类的标记。

    “喏，我都记在这儿呢，”姜梨若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小本本，“这可是咱们的秘密武器！有了它，咱们就能洞察先机，趋吉避凶！”

    采薇看着那本画得乱七八糟的小册子，嘴角抽了抽，心想自家小姐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既然小姐吩咐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是，小姐，奴婢知道了。”

    打发了采薇，姜梨若又开始琢磨起她的“情报收集大计”。

    光靠采薇一个小丫头，能打听到的消息毕竟有限。她还需要更广阔的情报来源。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王府里的下人们发现，他们那位平日里要么在院子里晒太阳发呆，要么就抱着稀奇古怪的书看个没完的新王妃，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她会趁着管家张罗午膳的时候，溜达到厨房，笑眯眯地跟厨娘王大婶拉家常：“王大婶啊，您这手艺可真是绝了！这道松鼠鳜鱼，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地道呢！哎，对了，我听说最近城南那家‘百味楼’新出了一道招牌菜，叫什么‘佛跳墙’，您听过没？味道怎么样啊？”

    王大婶被她夸得心花怒放，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从“佛跳墙”的做法聊到城中各大酒楼的秘闻，顺便还提了一嘴，说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前几日为了争抢“百味楼”的最后一份“佛跳墙”，跟兵部尚书的侄子在酒楼里大打出手，闹得沸沸扬扬。

    姜梨若听得两眼放光，一边“嗯嗯啊啊”地附和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吏部侍郎与兵部尚书，关系不睦，疑似有矛盾。

    她又会趁着花园里的花匠李伯修剪花枝的时候，凑过去搭讪：“李伯，您这手艺真巧！这盆菊花被您修剪得，跟画儿似的！对了李伯，您在王府当差这么多年，肯定认识不少人吧？我听说，前几天好像有几位大人来拜访王爷？”

    李伯是个老实人，被王妃这么一问，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放下手中的剪子，恭恭敬敬地回话。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些大人跟王爷具体聊了些什么军国大事，但哪些官员是王府的常客，哪些官员与王爷私交甚笃，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姜梨若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嗯，太傅大人是王爷的恩师，关系亲近；大理寺卿为人耿直，似乎与王爷政见不合，但王爷对其颇为敬重；户部尚书嘛……听说是个老狐狸，见风使舵，需要重点观察。

    除了这些“主动出击”，姜梨若还充分利用了自己现代人察言观色的能力。王府里下人众多，眉眼官司自然也少不了。她常常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观察那些下人们的言谈举止，从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表情和话语中，捕捉有用的信息。

    比如，她发现负责采买的刘管事最近总是愁眉苦脸，私下里跟几个相熟的下人抱怨，说外面物价飞涨，尤其是药材，简直一天一个价，王府的开支眼看着就要超标了。

    姜梨若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简单的物价问题，背后或许还牵扯到某些势力的暗中操控，甚至可能与权贵上的权力斗争有关。

    她将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都一一记录在她的“舆情监测日报”上，虽然很多信息都真假难辨，甚至有些捕风捉影，但姜梨若却乐此不疲。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潜伏在敌人内部的超级间谍，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社会调研”，为自己未来的“躺平大业”扫清障碍。

    当然，姜梨若这些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离湛安插在府中的眼线呢？

    王府，书房。

    离湛端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卷兵书，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微微出神。

    身着黑色劲装的随风，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单膝跪地，恭敬地禀报道：“主子，王妃今日又去厨房‘体察民情’了。”

    “哦？”离湛眉梢微挑，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她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随风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显然对王妃的某些“壮举”也颇感无奈。他低头回道：“王妃向厨娘打探了城中酒楼的菜式和一些官员子弟争风吃醋的传闻。”

    “然后呢？”

    “然后，王妃又去花园，向花匠打探了近日拜访王府的官员名单，以及他们与主子您的关系。”

    “还有吗？”离湛的声音依旧平淡，手指却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随风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王妃还……还让采薇姑娘留意府内外的各种消息，并将其记录在一个小册子上，王妃称其为……‘舆情监测日报’。”

    饶是离湛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听到“舆情监测日报”这六个字，嘴角也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放下手中的兵书，问道：“那‘日报’上都写了些什么？”

    随风从怀中取出一个与姜梨若那个小本本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为精致一些的册子，双手奉上：“这是属下根据王妃的记录，誊抄整理的。”

    离湛接过册子，随意翻看了几页。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小楷，记录着一些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

    “某月某日，晴。王大婶爆料，吏部侍郎公子与兵部尚书侄子为抢‘佛跳墙’大打出手。推测：吏部与兵部或有宿怨，可进一步观察。”

    “某月某日，阴。李伯透露，太傅大人常来王府，与王爷关系密切。大理寺卿耿直，与王爷政见或有不同，但受王爷敬重。户部尚书老狐狸，需重点关注。”

    “某月某日，多云。刘管事抱怨药材涨价。思考：是否与江南盐运使贪墨案有关？药材与军需是否有联系？待查。”

    后面还画着一些不成形的简笔画，有的像个愁眉苦脸的小人，旁边标注着“刘管事”，有的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写着“幕后黑手？”。

    离湛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眉头时而蹙起，时而又微微舒展。

    这个女人她收集的这些所谓的“情报”，大多都是些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市井传闻，毫无根据可言。而且，她分析的那些所谓“结论”，更是异想天开，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谁和谁都撤不上！

    什么吏部与兵部有宿怨，什么药材涨价与盐运使贪墨案有关，简直是荒谬至极！

    可是……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记录，离湛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的某些“胡闹”，似乎并非全无章法。

    就比如那条关于药材涨价的记录，虽然她的推测有些离谱，但她竟然能从一件看似不起眼的物价波动，联想到江南盐运使贪墨案，甚至还思考到军需问题……这份敏锐，倒不像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深闺妇人所能拥有的。

    还有她对那些官员的评价，虽然简单粗暴，但某些地方，却又 非常准确。

    这个姜梨若，当真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宰府嫡女吗？还是说，她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离湛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名义上的王妃了。

    她就像一个充满了谜团的漩涡，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探究，却又担心被卷入其中，打乱自己所有的计划。

    “主子，是否要阻止王妃？”随风见离湛久久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

    离湛将手中的册子合上，淡淡地说道：“不必。由她去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或许，她这些看似“胡闹”的举动，在某些时候，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离湛便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他一定是最近被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给烦透了，才会对一个女人的小打小闹产生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

    “继续盯着她，”离湛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是，主子。”随风应声退下，书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离湛重新拿起那卷兵书，目光却久久无法集中。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姜梨若那张时而狡黠、时而认真的脸，以及她那个写满了稀奇古怪念头的“舆情监测日报”。

    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他忽然觉得，娶她进门，或许……并不仅仅是多了一个麻烦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