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离湛挑眉，“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嘿嘿。”姜梨若从他怀里坐直身子，拿起一张空白的宣纸，用炭笔在上面迅速地勾勒出几笔，“王爷，你来看。咱们的敌人，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是他们人多，是他们在暗处，是我们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从哪里下手。”

    “而我们的劣势呢？是我们人手不足，是我们在明处，是我们要防备的地方太多。对不对？”

    离湛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啊，”姜梨若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咱们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得学会……‘借力打力’！”

    她指着纸上画的一个简单的关系图，解释道：“你看，柳承宗和太后是一党，他们最大的靠山，是太后在宫中的权势和柳家在朝中的人脉。而他们的软肋呢？是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是他们那些贪赃枉法的把柄！”

    “而我们的盟友有谁？有慕清昼和他背后的安远侯府，有那些对太后一党心怀不满的正直官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有‘民心’！”

    扳倒太尉柳承宗，这五个字，说起来轻巧，但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柳承宗身为国舅，又执掌太尉府，在军中门生故吏遍布，其势力盘根错节，早已与太后一党深度捆绑，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利益之网。动他，便等于是在这只沉睡的猛虎身上，狠狠地捅上一刀，必然会引来最疯狂、最猛烈的反扑。

    “此事，绝不能操之过急。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冷静与审慎，“柳承宗是只老狐狸，性情多疑，手段狠辣。我们若是直接以漕运旧案为由，重新提审周鼎，必然会让他立刻警觉，从而打草惊蛇，让他有时间去销毁证据，甚至……对其他知情人痛下杀手。”

    必须做到一击必中，不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我们手中的证据，虽然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链条，但大多是账目和周鼎的供词，终究还缺少一个能将他彻底钉死的，人赃并获的……契机。”

    “契机？”姜梨若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颗充满了“现代营销思维”和“戏剧化冲突”的小脑袋瓜，又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她忽然从王爷的怀里爬了起来小手一拍手看向离湛，脸上露出了她独有的那种，混合着狡黠与自信的笑容，像一只想到了绝妙主意的小狐狸。

    “王爷，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人为地，给他创造一个‘契机’？”

    离湛的目光，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姜梨若也不卖关子，她站起身，在书房中踱了几步，然后停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她的“总导演”计划。

    “你想啊，柳承宗现在最怕的是什么？是他与淮南私盐贩子勾结的事情败露！而他现在最想做的，又是什么？是尽快将手中那些见不得光的私盐脱手，换成真金白银，然后抹去所有的痕迹！”

    “所以，”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味道，“如果我们能给他提供一个‘绝佳’的、可以‘安全’地进行大宗交易的机会，你们说，这条贪婪的老狐狸，会不会……自己钻进我们布好的口袋里？”

    离湛的眼眸瞬间一亮，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姜梨若的意图。

    姜梨若见状，知道自己的思路对了，立刻趁热打铁，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我的计划分三步走，我管它叫……‘舆论造势，引蛇出洞，瓮中捉鳖’三部曲！”

    又是一串闻所未闻的词汇，但离湛和秦伯安却都听得聚精会神。

    “第一步，舆论造势！”姜梨若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咱们可以写小字报和传单在京城里最火的‘吃瓜阵地’城墙处偷偷的多处张贴出来传单也在夜晚时散发出去给他们添一把火！”

    “然后再接出一个全新的系列，就叫——《大启财富密码》！”她得意地说道，“小字报的主题，就是《揭秘！一粒盐背后的暴利与罪恶！》。咱们要以一种深度调查的笔触，详详细细地给全京城的百姓们科普一下，这官盐和私盐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利润差。再算一笔账，告诉他们，那些私盐贩子每多卖一斤盐，我们大启的国库就会损失多少银子，这些银子，本可以用来修几条河堤，赈济多少灾民，或者给边关的将士们换多少套过冬的棉衣！”

    “咱们要把这件事，从一件简单的走私案，上升到关乎国计民生、关乎每一个百姓切身利益的高度！要让老百姓们知道，恨！让他们对那些中饱私囊的国贼，产生最强烈的、发自内心的痛恨！”

    离湛眼中充满了赞许。此举，看似只是在写小字报，实则是……在诛心！是在为接下来的行动，进行最彻底的民心动员！

    “第二步，引蛇出洞！”姜梨若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脸上的笑容愈发狡黠，“当整个京城都在谈论私盐之害，当官府迫于舆论压力，开始严查私盐贸易的时候，柳承宗和他背后的那些私盐贩子，必然会如同惊弓之鸟，急于将手中的存货脱手。”

    “这个时候，咱们就得给他送上一个‘枕头’了！”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王爷，您还记不记得，上次您跟我提过，慕清昼侯爷在城西，有一个极为隐秘的、专门用来与西域胡商进行大宗皮货交易的秘密货栈？”

    离湛的瞳孔微微一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错！”姜梨若打了个响指，“我们就让慕侯爷出面，放出风声，就说有一位来自西域的神秘大客商，急需在短时间内，采购一批巨额的‘特殊货物’，价格好说，但要求……绝对保密，且必须是现货。”

    “这‘特殊货物’是什么，咱们不明说，就让那些私盐贩子自己去猜。以他们做贼心虚的心理，和对暴利的贪婪，十有八九会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手中所有私盐的绝佳机会！”

    离湛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这个计划，环环相扣，直指人性中最贪婪、最脆弱的部分，简直是……滴水不漏。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瓮中捉鳖！”姜梨若的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又冰冷的光芒，“只要柳承宗他们上了钩，与那位‘西域大客商’约定了交易的时间和地点。那我们……就可以收网了！”

    “届时，由秦老大人您，手持陛下密旨（这个我们可以想办法弄到），以‘彻查漕运旧案’为名，带领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官兵，在他们交易的现场，将他们人赃并获！”

    “而王爷您，”她转头看向离湛，眼中充满了信赖，“则需要动用您手中的兵权，提前封锁住货栈周围所有的退路，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防止柳承宗的人狗急跳墙，引发更大的动乱。”

    “如此一来，人证私盐贩子、物证现场查获的私盐、账证那本罪证册），三证俱全！柳承宗通敌叛国、贪赃枉法的罪名，便如铁板钉钉，任他背后有太后撑腰，也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

    一番话说完，整个书房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离湛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滔滔不绝的年轻女子露出了近乎于震撼的惊叹。

    他自认见识过无数的奇谋诡计，阳谋阴谋。可像姜梨若这般，将民心舆论、商业手段与朝堂权谋，如此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最终设下一个让对手根本无法拒绝、只能眼睁睁跳进去的绝杀之局……

    他闻所未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聪慧了，这是一种……近乎于妖孽的、对人性的精准洞察和对局势的恐怖掌控力！

    离湛心中的那份欣赏与爱意，更是浓得快要化不开。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那些所谓的“运筹帷幄”，在她这些充满了“现代智慧”的“骚操作”面前，似乎……都显得有些太“古典”了。

    “好。”许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就按你说的办。”

    他站起身，走到姜梨若身边，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带着无尽珍视与骄傲的吻。

    你总是能给本王，带来最大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