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幼弟白昭
发布:2025-12-05 16:45 字数:3455 作者:紫嫣
在白晨雷厉风行的安排下,仅仅几天之后,白月凝便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了白家位于清江市市郊的那栋老宅。
这是一座占地颇广的独栋别墅,带着浓郁的欧式古典风格,红砖外墙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有些斑驳,却更添了几分厚重与底蕴。别墅四周环绕着精心打理过的花园,绿草如茵,繁花似锦,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径穿梭其间,通向别墅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着白月凝年少时最鲜活、最无忧无虑的记忆。她记得前院那棵高大的香樟树,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爬上去掏鸟窝的地方;记得后院那个小小的秋千架,是父亲亲手为她搭建的,承载了她无数个午后的欢声笑语;还记得二楼那个朝南的房间,曾经是她的公主房,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偶和她心爱的画册。
然而,五年过去,物是人非。
宅子虽然依旧气派恢弘,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彰显着白家雄厚的财力,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沉闷。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却安静得有些过分,少了几分鲜活的生气,多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冰冷。
白晨因为公司事务繁忙,并没有亲自送她回来,只是派了白家那位年过半百、神情严肃的老管家林伯,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佣人,将她从疗养院接了回来,并简单地安顿了一下她的起居。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甚至连一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
白月凝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她早已预料到了。从白晨在疗养院那番匆忙而冷漠的表现,她就已经明白,如今的白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哥哥了。他有他的事业,有他的野心,或许在她“死”去的这五年里,他已经习惯了没有她这个妹妹的生活。
也好,她现在最需要的,也正是一个安静和独立的空间,来好好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棋,该如何走。
她回来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瞒得过白家所有的人。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必然会激起层层涟漪。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带着初秋特有的微凉和暖意。白月凝在自己的房间里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上了一身宽松舒适的棉质家居服。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却比在疗养院时好了许多。
她慢慢地踱步到楼下的花园里,想呼吸一下久违的新鲜空气,也想让自己那颗因为重生和复仇而始终紧绷的心,得到片刻的放松。
花园里的花草依旧被人精心照料着,各色秋菊开得正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白月凝沿着鹅卵石小径缓缓地走着,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久违的、属于“活着”的感觉,让她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慨。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散漫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别墅大门内传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身影吊儿郎当地从里面晃了出来。
白月凝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当看清来人的模样时,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个子很高,目测将近一米八,身形略显单薄,却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挺拔。他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破洞牛仔裤,膝盖处的破洞大得几乎能伸进一个拳头,上身则是一件印着硕大骷髅头图案的黑色T恤,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染成了极为张扬的亚麻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左边的耳朵上,还明晃晃地戴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银色耳钉,随着他的动作,反射着细碎的光芒。他的嘴角,还漫不经心地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带着浓浓痞气的少年感。
这副模样,与白月凝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干净整洁的小校服,梳着乖巧的西瓜头,动不动就哭鼻子,像个小跟屁虫一样黏在她身后的弟弟白昭,简直判若两人!
五年不见,当年的小不点,竟然已经长成了这么一个……叛逆不羁的大小伙子。
白昭显然也看到了站在花园小径中央的白月凝。他晃悠悠的脚步微微一顿,那双原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不耐烦的眼睛,在接触到白月凝的目光时,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白月凝,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甚至……白月凝还从他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清晰可辨的怨恨和戒备。
他没有像白晨那样,在看到她时表现出丝毫的激动和喜悦,反而,在短暂的沉默和对视之后,他嘴角那根未点燃的香烟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极轻极促的冷哼。
那声冷哼,像是一根细小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了白月凝的心脏。
紧接着,他那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沙哑,却又刻意拔高了声调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声音,便懒洋洋地响了起来:“哟,这不是我们白家那位‘死而复生’、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吗?怎么,是嫌地府的风景不好看,还是嫌那边的日子太清苦,又巴巴地跑回来了?”
尖酸刻薄的话语,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细针,毫不留情地扎在白月凝的心上,让她感觉到一阵阵细密的、难以言喻的痛楚。
她知道,她“死”去的这五年,对这个从小就依赖她的弟弟来说,打击一定非常巨大。他如今这副叛逆乖张的模样,或许只是他用来掩饰内心伤痛和脆弱的一种自我保护,一种无声的发泄。
可是,即便理智上能够理解,情感上,却依旧难以承受。
她强忍着心头翻涌的酸涩和痛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开口道:“阿昭,我是姐姐。”
“姐姐?”白昭听到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慢悠悠地走近了几步,停在离白月凝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他微微歪着头,用一种极具侵略性和挑衅意味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盯着白月凝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姐姐,白月凝,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连骨灰都埋进白家墓地了!你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跑到白家来冒充我姐姐?”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剜在白月凝的心口上。
白月凝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疏离,看着他那张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戾气的年轻脸庞,心中一阵阵难以抑制的刺痛。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眼底即将涌出的湿意,声音依旧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阿昭,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难相信我。但是,我的确是白月凝。我没有死,五年前的那场意外……我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昏迷了整整五年。”
“昏迷了五年?”白昭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夸张地挑了挑眉,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容越发扩大,“编,你继续编!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还能编出什么更离谱的花样来!”
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地刺向白月凝:“你以为你随便编个失忆的借口,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就能骗过我们所有人吗?就能心安理得地赖在白家,继续当你的大小姐吗?”
“我告诉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狠戾和决绝,“白家,不养闲人!更不养处心积虑的骗子!”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和警告:“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也不管你接近白家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别想耍什么花招!否则……”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白月凝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那双充满了戾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否则,别怪我白昭,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狠狠地瞪了白月凝一眼,仿佛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然后猛地转过身,双手再次插回裤袋,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地朝着别墅里面走去。那背影,依旧是那样的桀骜不驯,却也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孤寂和决绝。
留下白月凝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任由午后微凉的秋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也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阳光依旧明媚,花园里的花朵依旧娇艳,但白月凝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冷刺骨的寒冬。
哥哥的冷漠疏离,弟弟的敌视戒备……
这个曾经承载了她所有美好回忆的家,如今,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冰冷,还要陌生。
她原本以为,“回家”会是她重生之后,得到的一丝慰藉,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却没想到,等待她的,是更深的孤寂,和更加严峻的挑战。
白月凝缓缓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胸口那股因为白昭的恶言恶语而引起的郁结和刺痛,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消散多少。
她知道,想要让白昭重新接受她,恐怕比让白晨相信她“失忆”还要困难。
但是,她不会放弃。
无论是白晨,还是白昭,他们都是她的亲人。
即便他们现在对她充满了误解和戒备,她也相信,血浓于水,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她的苦心,会重新接纳她。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先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也强大到足以揭开所有的真相,为自己,也为那些曾经关心过她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想到这里,白月凝再次睁开眼睛,那双原本因为伤痛而略显黯淡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坚定而执着的光芒。
这条路,注定不好走。
但她,白月凝,绝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