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宁楚楚，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白月凝。她正微低着头，姿态优雅地和站在柜台后面的咖啡店店员说着什么，似乎是在确认预订的信息。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白月凝放下手中的牛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声响。

    她缓缓地站起身，动作从容而优雅，仿佛只是想去柜台再点些什么。

    她朝着宁楚楚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木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富有节奏感的轻响，在这安静的午后咖啡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宁楚楚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但她并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身，似乎想看看是谁走了过来。

    白月凝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并没有靠得太近，但也没有离得太远。这个距离，恰好能让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宁楚楚的耳中，却又不至于让周围其他客人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

    她看着宁楚楚那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用一种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宁楚楚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缓缓开口道：“这位小姐，你身上的这条裙子，可真好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刚大病初愈的沙哑，却依旧清悦动听，如同山谷间流淌的清泉。

    宁楚楚的身体，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猛地一僵！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错愕地回过头来。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带着浅浅笑意、眼神却冰冷如霜的白月凝的脸时——

    “唰！”

    宁楚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她身上那条纯白色的连衣裙，还要苍白！

    她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无法抑制的恐惧，而急剧地收缩起来，像两颗被针尖刺破的黑色玻璃珠！

    她手中的那个精致小巧的爱马仕铂金包，都因为她手指的剧烈颤抖，而差点“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白……白月凝？！”

    她失声叫道，声音因为过度惊骇而变得尖锐刺耳，甚至带着一丝破音，完全不复刚才那副温婉优雅的模样。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她的话说到一半，似乎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失言，硬生生将后面那个“死”字，给吞了回去！

    但那未尽的话语，以及她此刻那副见了鬼一般的惊恐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白月凝看着她惊慌失措、魂飞魄散的狼狈模样，心中冷笑不止。

    呵，宁楚楚，你也有今天！

    当年，你和楚旭白联手将我推下高楼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会重新站在你的面前？！

    表面上，白月凝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无辜和探究的表情，歪了歪头，反问道：“我怎么了？我大病初愈，医生说要多出来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身体恢复有好处。难道……我不可以来这里喝杯东西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是那样的天真无邪，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刚刚从病痛中恢复过来、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和陌生的单纯女孩。

    “倒是你，”白月凝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宁楚楚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上，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审视和玩味，“宁楚楚，五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像我了。”

    她顿了顿，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越发明显，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细密的针尖，狠狠地扎在宁楚楚的心上：“怎么，是觉得‘白月凝’这个名字，和这张与我七八分相似的脸，比较容易让你往上爬吗？”

    白月凝刻意点出了宁楚楚模仿自己的痕迹，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够穿透宁楚楚所有的伪装，直刺她内心最深处的阴暗和不堪！

    宁楚楚在最初那阵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过后，强迫自己努力地冷静下来。

    她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心思单纯的小助理了。这五年来，跟在楚旭白身边，她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大场面，学会了不少虚与委蛇、逢场作戏的本事。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努力平复着胸腔中那颗依旧在疯狂擂鼓的心脏。

    她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

    一旦慌了，就等于不打自招！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丝勉强的、却又尽可能显得真诚和关切的微笑，那笑容因为脸部肌肉的僵硬而显得有些不自然，但她还是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柔和一些：“月凝……真的是你！太好了！你……你还活着！我们……我们都以为你……真是太意外了！太惊喜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出来的哽咽和激动，仿佛真的为白月凝的“死而复生”而感到由衷的欢喜。

    “你身体怎么样？恢复得还好吗？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

    她的表演，堪称完美！那份“姐妹情深”的担忧和关切，演绎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白月凝亲身经历了那场坠楼的惨剧，如果不是她清楚地知道宁楚楚在这场阴谋中所扮演的角色，恐怕真的会被她此刻这副精湛的演技所欺骗，以为她真的是一个关心自己、为自己感到高兴的好姐妹！

    宁楚楚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无比，她甚至还向前迈了一小步，似乎想去拉白月凝的手，以示亲近和安慰。

    但白月凝却在她伸出手之前，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巧妙地避开了她的碰触。

    白月凝微微一笑，那笑容依旧是浅浅的，带着几分疏离，眼神却冰冷依旧，没有丝毫温度：“我身体好不好，就不劳宁大助理你费心操心了。毕竟，我这条命，也算是从鬼门关里捡回来的，自然会好好珍惜。”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宁楚楚那张因为强作镇定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倒是你，宁楚楚，看起来倒是春风得意，容光焕发啊。楚旭白的助理，当得还习惯吗？”

    她特意加重了“助理”两个字的读音，仿佛在提醒着宁楚楚，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记得，楚旭白那个人，可是眼高于顶，脾气又臭又硬，出了名的难伺候。你能在他身边安安稳稳地待上五年，看来，你确实是有几分‘特别’的本事啊。”

    她再次在“特别”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那意有所指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宁楚楚的脸色，在听到白月凝这番夹枪带棒的话语后，又白了几分。她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但她脸上，却依旧努力地维持着那副勉强的笑容，声音也尽可能地保持着平稳：“月凝，你……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旭白哥他……他只是性格比较内敛，外冷内热而已。其实……他人很好的。”

    她试图将话题引向楚旭白的“深情”和对白家的“照顾”，以此来试探白月凝对楚旭白的真实态度，同时也想巧妙地暗示楚旭白对她的“死”是知情并且感到悲伤的，从而撇清楚旭白与白月凝“复活”这件事的直接关联。更深一层的目的，是想看看白月凝是否会因为楚旭白这五年来的“照顾”而对他心存感激或者愧疚，从而放松警惕。

    “当年……当年你出事之后，旭白哥他……他也很伤心，很难过。这些年，他也一直很照顾白家，经常会去看望伯父伯母，也会在生意上帮衬着白晨哥。我……我能在他身边工作，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宁楚楚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楚旭白的“深情厚谊”，又把自己摆在了一个无辜的、只是恰好在楚旭白身边工作的普通助理的位置上。

    白月凝像是完全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弦外之音和刻意试探一般，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哦？是吗？他伤心？他难过？”

    她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冰冷的寒意：“我怎么听说，在我‘死’后没多久，他就迫不及待地在身边找了个和我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助理，天天带在身边，聊以慰藉呢？嗯？”

    她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冰锥，直直地刺向宁楚楚，仿佛要将她所有的伪装都剥离开来。

    “宁楚楚，你说，他到底是把你当成了我白月凝的替身，还是……只是把你当成了一个方便好用、可以随时丢弃的影子呢？”

    这话，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尖刀，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插在了宁楚楚的心脏最深处！

    她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是白月凝的影子！

    她最恨的，就是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模仿，在楚旭白的心中，似乎永远都比不上那个已经“死去”的白月凝！

    更让她感到屈辱和愤怒的是，白月凝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她的伪装，以及楚旭白心中那可能存在的、让她不堪的“替身”心理！

    宁楚楚的指甲，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屈辱，而更加用力地掐进了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但她的脸上，却努力地维持着一副委屈、不解、甚至带着几分受伤的表情，眼圈都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来：“月凝……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对你……一直都是很敬佩，也很关心的！当年你出事，我……我真的很难过，很伤心！甚至……甚至一度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至于……至于我和你长得像，那……那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而已！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刻意去模仿谁，更没有想过要取代谁的位置！月凝，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说着，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她纯白色的连衣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被自己曾经的好姐妹如此误解和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