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试锋芒 下
发布:2025-12-05 16:48 字数:3279 作者:越越
“姐姐,你可要好好养着。这眼看就要入夏了,天气多变,你这身子骨本就弱,可千万不能再折腾了。”慕容雪坐到床边的绣墩上,看似关心,实则句句都在往慕容知微心口上扎刀子。
她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抬起手,整理着自己发髻上的一支珠钗。
那珠钗做得极为精巧,是一支展翅欲飞的金凤,凤口衔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流苏垂下,缀满了细碎的红宝石,在光线下熠熠生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姐姐你看,这是父亲特意为我寻来的‘金凤衔珠钗’,说是配我明日在赏花宴上要穿的《霓裳羽衣舞》舞衣正合适呢。”慕容雪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炫耀,“皇后娘娘最是喜欢歌舞了,母亲说,我若跳得好,定能得娘娘的青眼。到时候,也是为我们丞相府争光呢!”
她口中说着“为相府争光”,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知微,想要从她脸上看到嫉妒、不甘与失落。
前世的慕容知微,确实会因此而难过。但此刻的慕容知微,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
就凭你这拙劣的舞技,也配跳《霓裳羽衣舞》?真是玷污了这支传世名曲。
慕容知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她再次咳了咳,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妹妹……妹妹天生丽质,舞姿过人,定能在宴会上拔得头筹的……姐姐……姐姐是没这个福气了……”
她说着,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消失在锦被之中。那副伤心欲绝、却又强撑着为妹妹祝福的模样,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柳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计的精光,连忙拿出帕子,假意为她拭泪,嘴里劝慰道:“傻孩子,说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这赏花宴年年都有,不差这一次。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身子。你父亲也说了,一切以你的健康为重,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补充道:“你身子这么弱,确实不宜出门吹风。万一在宫里出了什么岔子,冲撞了贵人,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你就安心在府里歇着,母亲已经吩咐厨房,给你炖了上好的人参燕窝,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一唱一和,一捧一踩,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确认慕容知微病得无法赴宴,并且让她自己“主动”放弃。
慕容知微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多谢母亲……多谢妹妹……都怪知微自己不小心,连累大家为我担心了。我……我听母亲的,就在府里好好养着,哪儿也不去了……只盼着妹妹,能……能代替我,在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面前,为相府争光……”
她故意提到了“太子殿下”,看到慕容雪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晕,眼中的得意与憧憬更是藏都藏不住。
这就对了,让你们的得意与轻视,再多一些吧。
爬得越高,才会摔得越惨。
果然,听到慕容知微如此“识大体”,柳氏和慕容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的神色。她们最后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关心话,便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了。
“那你好生歇着,我们就不打扰了。”
柳氏带着慕容雪,袅袅婷婷地转身离去,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迫不及待的轻快。
房门被重新关上。
前一刻还病得奄奄一息、柔弱垂泪的慕容知微,下一刻,便缓缓地坐直了身体。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脸上残余的泪痕,那双刚刚还水汽氤氲的杏眸,此刻已是清冷如霜,一片冰寒。
方才那泫然欲泣的柔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小姐……”一直守在旁边,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清露,气得小脸都涨红了,“她们……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那二小姐,拿着根破簪子有什么好炫耀的!您的首饰盒里,哪一件不比她的好!还有柳夫人,明知道您想去赏花宴,还字字句句戳您的心窝子!”
慕容知微看着为自己忿忿不平的清露,心中划过一丝暖流。她拍了拍清露的手,声音恢复了正常的清亮:“傻丫头,生什么气。不过是跳梁小丑在自导自演罢了,由着她们去。”
“可是……”
“没有可是。”慕容知微打断了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她们越是得意,就越是会放松警惕。你看着吧,这出戏,还远远没有唱完呢。”
她知道,柳氏的手段绝不止于此。为了确保她万无一失地“错过”赏花宴,这位好庶母,一定还准备了后招。
前世,她就是在赏花宴的前一晚,被柳氏以“偷盗府中珍藏古玉”的罪名栽赃陷害,不仅被禁足在院子里,更是在整个丞相府里名声受损,被下人们指指点点,沦为笑柄。
这一世,她们故技重施,是想在她本就“病弱”的名声上,再添一笔“品行不端”的污点吗?
慕容知微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吧,我等着你们。
我倒要看看,这一次,究竟是谁,会身败名裂!
夜色如墨,月隐星稀。
知微居里一片寂静,只余下廊下两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慕容知微并未入睡,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颗光滑的曼陀罗花籽,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子时刚过,院外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知微居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都给我进去搜!一寸一寸地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给我找出来!”柳氏尖利而愤怒的声音划破夜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未落,一群手持灯笼火把的家丁、婆子便如狼似虎地涌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柳氏的心腹,王婆子。
柳氏紧随其后,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慕容知微的卧房。她今晚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衣袍,头上的金钗在火光下闪着冷硬的光,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与怒火。
“慕容知微!”她厉声喝道,连“知微”这样亲昵的称呼都省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盗府中珍藏的前朝古玉!那可是先皇御赐之物,是相府的体面!你可知罪?!”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足以将任何人压得喘不过气。
睡在外间的清露早已被惊醒,此刻正吓得脸色发白,冲进来挡在慕容知微身前,颤声辩解道:“夫人!您……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小姐一直在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去偷什么古玉?!”
“你一个下贱的蹄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给我掌嘴!”柳氏杏眼一瞪,怒斥道。
立刻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清露。
“慢着。”
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正要动手的婆子动作一顿。
慕容知微从软榻上缓缓站起身,月白色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格外纤尘不染。她没有像前世那样惊慌失措地辩解,更没有哭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惊慌的清露和盛怒的柳氏,落在了那个带头准备搜查的王婆子身上。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悲无喜,无惊无惧。那双本该是天真烂漫的杏眸,此刻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幽深,冰冷,不起一丝波澜。
她看着柳氏丑恶的嘴脸,看着那些家丁婆子贪婪又畏惧的神情,心中竟是毫无波澜,平静得如同一片死水。
这些前世让她恐惧、让她绝望的场面,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拙劣又可笑的闹剧。
“母亲,”她开了口,声音依旧平稳,“您说我偷了古玉,可有证据?”
“证据?”柳氏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有下人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地从库房附近经过!如今古玉失窃,不是你还能有谁?搜!给我仔細地搜!赃物一定就藏在这院子里!”
“好啊。”慕容知微轻轻地点了点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竟是答应了,“那就请母亲……搜吧。”
她说着,竟真的往旁边站了一步,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将整个房间都让了出来。
她就那么镇定地站在一旁,任由那些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开始翻箱倒柜。抽屉被粗暴地拉开,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倒在地上;衣柜被打开,那些名贵的衣裙被毫不爱惜地扯出来,扔得到处都是;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被推到一边,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整个房间,瞬间一片狼藉。
清露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慕容知微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只是看着,那双清冷的眼睛,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不带任何情绪地,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了那个带头搜查的王婆子。
王婆子起初还仗着有柳氏撑腰,气焰嚣张,可被慕容知微那样的眼神盯着,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后背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那……那不是一个十三岁少女该有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王婆子的心莫名地突突直跳,手上的动作也变得迟疑起来。她总觉得,今晚的大小姐,有些不一样了,让人心头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