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将计就计 上
发布:2025-12-05 16:48 字数:2386 作者:越越
王婆子带人将慕容知微的卧房翻了个底朝天,动静大得几乎要将房梁上的灰尘都震下来。珍贵的紫檀木衣柜被粗暴地敞开,里面叠放整齐的绫罗绸缎被一件件扯出,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扔了一地,其中不乏有几件还是她母亲苏氏在世时亲手为她缝制的,此刻却被那些肮脏的手毫不怜惜地抓捏,甚至被踩上了几个泥印。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被扫到一旁,名贵的胭脂水粉摔碎在地,与尘土混作一团,一片狼藉。床上的被褥被掀开,连床板都被人抬起来检查,整个过程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与羞辱。
柳氏就站在房间中央,双臂环胸,冷眼看着这一切。她要的,不仅仅是搜出那块所谓的“古玉”,更是要借此机会,将慕容知微这个嫡女的尊严与脸面,彻底地踩在脚下,让她在这丞相府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整个“知微居”几乎被拆了一遍,却始终一无所获。
“夫人,箱子里没有。”
“夫人,床底下也搜过了,没有。”
“柜子顶上,花瓶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什么都没有!”
一个个家丁婆子垂头丧气地回来复命,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困惑与畏惧。他们一边向柳氏禀报,一边不由自主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瞟那个自始至终都静立一旁的月白色身影。
大小姐太镇定了,镇定得让人心慌。
柳氏的脸色,从最初的胜券在握,到中途的略有不耐,再到此刻,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了。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丝帕,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在慕容知微身上来回刮过,似乎想从她那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怎么会没有?她明明已经让张婆子趁着送安神汤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块用布包好的古玉塞进了慕容知微床头的锦被夹层里。那地方极为隐蔽,若不是刻意去摸,根本发现不了。为了今晚这场戏,她可是筹谋了好几天,怎么可能会失手?
难道是张婆子办事不力?不,不可能,张婆子是她最得力的心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就在柳氏心中惊疑不定,骑虎难下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容知微,终于动了。
方才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冰冷,如同潮水般褪去。她纤弱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水汽氤氲而上,凝结成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却倔强地悬在眼眶里,迟迟不肯落下。那副模样,像极了一只在风雨中飘摇、受尽了委屈却又无处申诉的幼兽。
“母亲……”
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方才的清冷平稳,而是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口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天大的委屈与悲愤。
“母亲,搜完了吗?可曾……可曾搜出您说的那块古玉?”
她抬起头,那双盛满了泪水的杏眸直直地望着柳氏,目光里不再有冰冷,只有纯粹的、令人心碎的质问。
“知微知道,知微自幼丧母,在这府中如同寄人篱下。可……可我终究是父亲的嫡亲女儿,是这丞相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母亲您……您怎能因一个下人的捕风捉影,就这样带着人闯进我的院子,将我的闺房翻得天翻地覆,如此……如此折辱于我?!”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强忍的泪水终于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月白色的裙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被你们踩在脚下!我贴身的衣物,被你们肆意翻弄!这……这与当众剥去我的衣裳,有何区别?!难道在母亲眼里,我慕容知微的清白与名节,就如此一文不值吗?!”
这一连串的血泪控诉,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柳氏的脸上。
周围的下人们早已停下了动作,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这满室狼藉。他们心中那杆秤,早已悄然倾斜。是啊,无论如何,大小姐都是主子,是相爷的嫡女。夫人仅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把嫡小姐的脸面往地上踩,这做得确实是太过分了。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响起。
“大小姐说得对啊,这也太欺负人了……”
“就是,大小姐一直病着,怎么可能去偷东西。”
“唉,到底是没了亲娘,就是可怜……”
这些议论声虽小,却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得柳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这个一向被她视为温顺蠢笨、可以随意拿捏的病猫,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反将她一军!
“你……你放肆!”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慕容知微厉声呵斥道,“我身为相府主母,掌管中馈,府中失窃,我自当彻查!你少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
她骑虎难下,此刻只能用更强硬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与被动。
然而,慕容知微仿佛被她这声厉喝吓到了一般,身子猛地一颤,眼中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却又立刻话锋一转,用一种既天真又困惑,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轻声说道:
“母亲息怒……知微不敢……知微只是……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生怕说错了话又会惹怒柳氏的怯懦模样。
柳氏眉头一皱:“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在这里吞吞吐吐的!”
“是……”慕容知微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就……就是前几日,我半夜里咳嗽得睡不着,想去院子里透透气……然后,我就好像……好像看到张婆婆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花园那边的假山后面……像是在埋什么东西……”
张婆子!
这个名字一出,柳氏和她身后一个面色发黄、三角眼的婆子,脸色同时剧变!
那个三角眼的婆子,正是柳氏的心腹,张婆子!也就是那个负责栽赃,将古玉塞进慕容知微被子里的执行人!
“我……我当时离得远,天又黑,看得不是很清楚……”慕容知微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性,她抬起头,天真地眨了眨还挂着泪珠的眼睛,“我还以为……以为是张婆婆在藏自己的私房钱呢,怕说出来让她被她男人骂,就……就没敢声张。母亲,会不会……会不会是我看错了?”
这番话说得何其“单纯善良”!既解释了自己为何当时没有声张,又将矛头不着痕迹地指向了张婆子,偏偏她还用一种不确定的、商量的语气说出来,让人抓不住任何“血口喷人”的把柄。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张婆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尖叫起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柳氏面前,磕头如捣蒜,“夫人明鉴啊!奴婢冤枉!奴婢怎么可能去偷东西!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她搜不出赃物,就想拉奴婢下水!她是诬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