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雨前夕
发布:2025-12-05 17:09 字数:3566 作者:兰若慕竹
苏晚卿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很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林文轩,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定亲宴的前一夜,苏府上下灯火通明,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在廊檐之下,映照得庭院一片喜气洋洋。仆役们穿梭往来,脸上也带着几分喜色,毕竟府里办喜事,他们也能沾些光。然而,在这片热闹繁华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苏晚卿精心布下的重重杀机,只待明日,便要一一引爆。
此刻的林文轩,正如苏晚卿所料,正为了明日定亲宴上那所谓的“一鸣惊人”而焦头烂额。他将自己关在苏家为他安排的客房之中,面前摊着一堆纸稿,上面涂涂改改,墨迹斑斑。他本就心高气傲,又听闻苏晚卿和苏振海都对他明日的表现寄予厚望,更是将此事看得比天还大。只是他平日里虽然也有些歪才,但真要拿出能在江南名流面前镇得住场面的诗词歌赋,却也非易事。几日苦思冥想下来,佳句难得,反倒是急出了一嘴的燎泡。
无奈之下,他只得暗中托人,花了一笔不菲的银子,从城中一个落魄秀才手中买了几首尚算过得去的诗稿,准备明日冒充己作。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只要能顺利过了明日这一关,博得苏振海的青睐,日后苏家的万贯家财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区区几首诗词的来历,又有谁会去深究?他反复诵读着那些买来的诗稿,力求做到滚瓜烂熟,仿佛那些字句真是从他胸中流淌出来的一般。
而城南迎春坊的那位坊主,也早已摩拳擦掌,只等着明日“吉时”一到,便要带着一众伙计,浩浩荡荡地前往苏府,向这位即将飞黄腾达、成为苏家乘龙快婿的林公子“讨个喜钱”。他已经从小翠派去的人那里得了准信,苏家财大气粗,林文轩定亲,聘礼必然丰厚,到那时,还怕林文轩赖掉那区区几百两的赌债不成?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既要显得是来道贺,又要能成功把钱要回来,最好还能借机攀上苏家这棵大树。
苏晚卿则在自己的“晚晴苑”中,临窗而坐,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盏清茶,袅袅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她神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鹰,最后一次在心中默默梳理着明日计划的每一个环节,从迎春坊的人何时出现,到春桃如何“人赃并获”,再到如何引导父亲和母亲看清林文轩的真面目,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她都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
“小翠,”苏晚卿轻唤一声。
“奴婢在。”小翠从外间应声而入,垂手侍立。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和共事,她对自家小姐的敬佩早已深入骨髓,小姐的心思缜密和行事果决,让她叹为观止。
“明日宴席开始后,你务必寸步不离地看好母亲。”苏晚卿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母亲心慈,耳根子又软,我担心她会被林家人,尤其是那个王氏的花言巧语所迷惑,或是到时候见了林文轩那副可怜模样,又会心软。你需得时时提醒她,莫要忘了春桃之事,莫要忘了林文轩的品行。”
“小姐放心,”小翠郑重地点了点头,“奴婢一定看好夫人,绝不让她被奸人蒙蔽。”
“嗯,”苏晚卿微微颔首,又道,“我也已暗中联络了福伯,请他在宴席上多加留意。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有个照应。你明日机灵些,若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去寻福伯商议。”
苏福那边,经过前几日的试探,苏晚卿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的立场。这位在苏家几十年的老管家,对苏家的忠心毋庸置疑,而且他为人沉稳,经验老道,在府中颇有威望,有他在,许多事情便能多一重保障。
“奴婢明白。”小翠一一应下,心中对明日即将发生的一切,既有些紧张,又有些隐秘的期待。
正当苏晚卿凝神思索之际,府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之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那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有不少人,还夹杂着车马的声响。
苏晚卿眉头微蹙,难道是迎春坊的人提前来了?不对,她与那边约定的时间是明日午时。
还没等她细想,院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负责守夜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隔着帘子禀报道:“大小姐,不好了!前院……前院管家让人来传话,说是……说是林家提前送聘礼来了!”
送聘礼?苏晚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按照习俗,聘礼一般是在定亲宴当日,由男方郑重送上。林家这般提前,而且是在深夜,是何用意?
那婆子喘了口气,又急急补充道:“而且……而且林公子他母亲王氏,也跟着一起来了!马车就停在府门口,王氏还……还指名要见您!”
王氏!
苏晚卿闻言,唇边不由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这个王氏,林文轩的母亲,在原书中可是个十足的搅家精。她出身市井,泼辣不讲理,尖酸刻薄,贪婪成性。原主嫁入林家后,没少受她的磋磨和刁难,简直是原主悲惨命运的催化剂之一。
看来,这位未来的“恶婆婆”是等不及想来苏府摆谱,提前来给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一个下马威了。
“知道了。”苏晚卿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慌乱。她缓缓站起身,从容地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衫。一件淡紫色绣折枝兰花的褙子,配着月白色马面裙,既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又不会显得过分隆重,正适合应对这种突发的状况。
小翠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折,自家小姐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当真是令人钦佩。
“走吧,去前厅会会这位林夫人。”苏晚卿语气淡淡,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寻常的约会。
前厅之中,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苏振海和柳氏都已被惊动,此刻正端坐在上首。苏振海面色不豫,显然对林家这深夜送礼的举动十分不满。柳氏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门口,眉宇间带着几分不安。
厅堂下首,坐着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正是林文轩的母亲王氏。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宝蓝色杭绸褙子,头上插着几根银簪子,其中一支还镶嵌着米粒大小的红玛瑙,竭力想装扮出几分贵气,但眉眼间的刻薄和算计,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此刻,她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端着苏府下人奉上的茶,时不时地撇着嘴,眼神挑剔地打量着厅堂内的陈设,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的身旁,还放着几个用红绸包裹的箱笼,想来便是所谓的“聘礼”了。只是那箱笼看起来并不如何沉重,与苏家的豪富相比,显得有些寒酸。
苏晚卿缓步走进前厅,目光平静地扫过王氏,屈膝行了一礼:“苏晚卿见过林伯母,见过父亲,母亲。”
王氏一见到苏晚卿,立刻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发出“嗑”的一声轻响。她抬高了下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晚卿,那眼神,仿佛是在打量一件即将归自己所有的货物。
“哟,这就是晚卿侄女啊,”王氏开口了,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拿腔作调,“长得倒是齐整。只是这大晚上的,怎么还让我们这些长辈干等着?莫不是苏家的规矩,便是如此怠慢客人的?”
她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苏晚卿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说道:“让伯母久等,是晚卿的不是。只是方才晚卿正在整理明日定亲宴所需之物,一时耽搁了,还望伯母海涵。”
“哼,女儿家家的,是该多操持些家务事。”王氏听她这么说,脸色稍霁,但语气依旧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我们林家不比你们苏家,家底薄,日后你嫁过来了,可得多多孝敬公婆,细心伺候你文轩哥哥。他可是我们林家未来的指望,金贵着呢!你身为他的妻子,定要将他照料得妥妥帖帖,让他安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你也能跟着沾光,明白吗?”
这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苏晚卿嫁过去就是去做牛做马伺候他们一家的。她甚至连苏晚卿的名字都懒得叫,直接用“你”来称呼,言语间满是对苏家的轻视和对自家儿子的无限吹捧。
柳氏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脸色十分难看。若非顾及苏振海在场和两家的颜面,她恐怕早已出言反驳了。
苏振海也是面沉如水,若不是看在明日便是定亲宴的份上,他真想立刻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赶出去。
苏晚卿依旧保持着微笑,声音温婉却字字清晰:“伯母教诲的是。晚辈自当谨记。只是,晚辈以为,夫妻之道,在于相敬如宾,互相扶持。林公子才学出众,晚辈亦会尽心辅佐。至于孝敬公婆,更是为人子女应尽之本分,晚辈不敢或忘。”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应下了王氏的话,又巧妙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没有丝毫从前那种唯唯诺诺、任人拿捏的怯懦。
王氏见苏晚卿不似从前几次见面时那般低眉顺眼、对自己言听计从,反而言辞有度,不卑不亢,心中顿时有些不快。她原以为苏家这个大小姐是个没主见的软柿子,今日一见,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眼珠一转,便开始鸡蛋里挑骨头,指着厅堂内的布置说道:“啧啧,苏老爷,你们苏家这前厅,布置得是气派,就是这灯笼挂得也太亮了些,晃得人眼晕。还有这茶,也不知是什么陈年旧叶子,喝着寡淡无味。我们林家虽然穷,但待客的茶水,可从不敢如此怠慢。”
她又指着一旁侍立的丫鬟,撇嘴道:“还有这下人,一个个呆头呆脑的,也不知道主动添茶倒水,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这要是在我们林家,早就打发出去,另换伶俐的了。”
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故意给苏家难堪。
苏晚卿也不与她争辩这些细枝末节,只微笑着说道:“伯母说的是。苏府下人管教不周,让伯母见笑了。父亲平日里事务繁忙,对这些琐事难免疏忽。不过,父亲常说,待客之道,在于真心实意,而非浮于表面的奢华。想来林伯母也是深明此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