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看着秋菊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点头。这位秋菊嬷嬷，在原书中对柳氏和原主都算忠心，即便苏家败落，也未曾落井下石，是个可以争取之人。

    秋菊办事果然得力，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便重新回到了慈安堂。只是她的脸色有些凝重，不似去时那般平静。

    “夫人，大小姐，”秋菊先是行了一礼，才开口回话，“奴婢带人将厨房内外，以及大小姐那日可能经过的路径都仔细搜寻过了，并未发现金钗的踪影。”

    柳氏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会没有？那般显眼的金钗，若是掉在地上，总该有人看见才是。”

    秋菊略微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奴婢在查问厨房下人时，倒是听到一些闲话。说……说厨房那个名叫春桃的粗使丫鬟，最近几日行为有些反常。平日里她手头拮据，连买根头绳都要思量再三，但这几日却有人见她偷偷买了些平日里舍不得吃的糕点，还换了根簇新的绢花戴在头上，手头似乎……阔绰了不少。”

    苏晚卿一直安静地垂首听着，此刻听到春桃的名字，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她故作惊讶地抬起头，插话道：“春桃？母亲，女儿似乎有些印象。这个春桃……好像与那位林家公子走得颇近呢。”

    柳氏和秋菊的目光同时转向她。

    苏晚卿脸上露出一丝不确定的神色，仿佛在努力回忆：“女儿记得，有一次去后花园散心，似乎曾远远瞧见春桃和林公子在假山后面说话。当时离得远，也未曾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有些奇怪，一个粗使丫鬟，怎会与未来姑爷私下攀谈？”

    她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既像是无心之言，又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柳氏本就对林文轩的寒门出身有些微词，认为他配不上自己的掌上明珠。只是碍于丈夫苏振海一力坚持，又见女儿之前对林文轩“情根深种”，一副非君不嫁的模样，才不好多说什么，将不满压在了心底。此刻听苏晚卿这么一说，尤其是牵扯到丫鬟和未来女婿私下接触，心中那份疑窦和不满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大家闺秀，最重名节。苏家虽然是商户，但也极重脸面。若是未来女婿在定亲前便与府里的丫鬟勾搭不清，这传扬出去，苏家的颜面何存？女儿日后又如何在夫家立足？

    柳氏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竟有此事？卿儿，你看清楚了？”

    苏晚卿见母亲已然起了疑心，便知道火候已到。她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母亲，或许是女儿看错了也未可知。毕竟当时天色有些暗，离得也远。女儿只是觉得，此事关乎苏家和林公子的颜面，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春桃那边……或许只是巧合吧。”

    她越是这般“退让”和“不确定”，反而越让柳氏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女儿向来单纯，若非亲眼所见，断不会无端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氏本就心软，又极其疼爱苏晚卿。听女儿这么一说，再联想到丢失的金钗和春桃突然阔绰起来的举动，心中对林文轩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甚至隐隐生出几分厌恶。她觉得这个林文轩，不仅出身寒微，品行恐怕也大有问题。

    “秋菊，”柳氏沉声吩咐道，“你暗中去查查那个春桃，看看她最近都接触了些什么人，银钱又是从何而来。还有，留意她与那位林公子之间，是否真有私下来往。此事须得做得隐秘，莫要打草惊蛇。”

    “是，夫人，奴婢明白。”秋菊躬身应下，心中也对那春桃和林文轩多了几分警惕。

    苏晚卿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言，又陪着柳氏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退了。她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母亲这里，已经成功地埋下了一根刺。

    离开慈安堂，苏晚卿并未直接回自己的绣房，而是吩咐小翠去取了一些父亲苏振海平日里爱看的书籍，借口整理父亲的书房，径直往苏振海的外书房走去。

    她要接触的第二个人，便是苏府的老管家，苏福。苏福是苏家的老人了，跟在苏振海身边几十年，忠心耿耿，深得苏振海信任，掌管着苏府内外诸多事务。在原书中，苏福也是为数不多直至最后都未曾背叛苏家的人，只是年事已高，独木难支，最终也未能挽回苏家的颓势。这一世，苏晚卿希望能更早地争取到他的支持。

    苏振海今日一早便出门巡视铺子去了，书房内只有苏福带着两个小厮在整理账册。见苏晚卿进来，苏福连忙起身行礼：“大小姐怎么过来了？”

    苏福年约五旬，头发已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和沉稳。他对苏晚卿的态度一向恭敬，但苏晚卿知道，从前的原主在他眼中，不过是个不谙世事、有些娇憨痴傻的小姐罢了。

    “福伯，我来帮父亲整理一下书房。”苏晚卿浅笑着说道，将手中的书籍放到书案上，“父亲近来似乎颇为劳累，书房也有些乱了。”

    苏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往日里这位大小姐可是极少踏足书房的，更别提主动要整理书房了。他打量着苏晚卿，发现今日的大小姐，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眉宇间少了些天真烂漫，多了几分沉静从容，说话的语气也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条理。

    “大小姐有心了。”苏福恭敬地应道，示意小厮们退下，自己则在一旁侍候。

    苏晚卿也不客气，真的动手整理起来。她将散落在书案上的书籍分门别类放好，又将一些文稿仔细收拢。一边整理，一边看似随意地与苏福攀谈起来。

    “福伯，近来父亲铺子里的生意可还顺遂？”她问道，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苏福见她问起铺子里的事情，更是意外，但还是据实回道：“回大小姐，近来绸缎和茶叶的行情都还不错，几家老主顾的订单也稳定。只是……老爷近来身体似乎有些不适，时常咳嗽，精神也大不如前，对铺子里的事，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苏晚卿闻言，心中猛地一紧。父亲的身体！原书中，父亲苏振海正是在林文轩的连番算计和打击下，忧愤交加，急火攻心，最终一病不起，含恨而逝。莫非，这一世父亲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忧虑，面上不露声色，继续问道：“父亲请大夫看过了吗？大夫怎么说？”

    “看过了，”苏福叹了口气，“大夫说是操劳过度，思虑太重，伤了心脾，需得静心调养。可老爷哪里是个能闲得住的人？苏家这么大的家业，里里外外都指着他呢。”

    苏晚卿的心沉了下去。父亲的健康状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这让她更加意识到，必须尽快解决林文轩这个祸害，稳固苏家，不能再让父亲为此劳心伤神。

    她一边整理着书架上的藏书，一边转换了话题：“福伯，我听闻江南一带文人雅士众多，不知近来可有什么出名的才子佳作？”

    苏福见她突然问起文人雅士，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恭敬地回答了几个江南有名的文士和他们的代表作。苏晚卿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偶尔还会提出一两个颇有见地的问题，让苏福暗暗称奇。

    这位大小姐，何时变得如此谈吐有度，见识不凡了？竟连这些文坛之事也知晓一二。与往日那个只知衣裳首饰、痴缠着林公子的娇憨少女，简直判若两人。苏福心中对苏晚卿的看法，不自觉地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态度也愈发恭敬起来。

    “说起来，过几日便是小姐与林公子的定亲宴了，”苏福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林公子才学出众，日后定能辅佐老爷，光耀苏家门楣。”这话他说得有些言不由衷，毕竟林文轩的家世摆在那里，苏福作为苏家的老管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疙瘩。

    苏晚卿敏锐地捕捉到了苏福语气中的那一丝不自然。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整理着书籍，状似无意地说道：“林公子才学是不错，只是……苏家的事情，终究还是要靠自家人。苏家这么大的家业，日后还要多仰仗福伯这样的老人家帮衬呢。”

    苏福闻言，心中一动。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晚卿没有给他深思的机会，又旁敲侧击地问起了族中几位叔伯的近况：“福伯，几位叔父伯父近来可好？许久未曾登门拜访了。”

    提到苏家的那些族亲，苏福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语气也淡了几分：“回大小姐，几位爷都还好。只是……他们平日里也忙，若非年节，或是府里有什么大事，轻易也不怎么走动。”

    苏晚卿听出了苏福话语间流露出的那一丝不屑和疏离。她知道，苏家的这些族亲，平日里没少打苏家产业的主意，苏振海没少为此烦心，苏福作为苏振海的心腹，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福伯是苏家的老人了，府里上下，没有人比您更清楚苏家的情形。”苏晚卿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诚恳地看着苏福，“父亲近来身体不适，许多事情卿儿也不懂，日后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请福伯多多指点。”

    苏福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变得沉稳懂事的大小姐，心中百感交集。他仿佛从苏晚卿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当年苏老太爷的影子——那种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的气度。他连忙躬身道：“大小姐言重了，老奴食苏家俸禄，为苏家分忧是分内之事。大小姐有任何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苏晚卿知道，苏福这番话，是出自真心的。她成功地在他心中埋下了信任的种子。有了苏福这个在府中根基深厚的老管家相助，她日后的行事便会多几分把握。

    从书房出来，苏晚卿的心情略微轻松了一些。虽然父亲的身体让她担忧，但成功争取到苏福的初步信任，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进展。

    晚间时分，小翠悄悄地回到了绣房，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小姐，迎春坊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小翠压低声音，凑到苏晚卿耳边禀报，“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找到了迎春坊的管事，把话都透过去了。那管事的听说明日就能拿到一大笔银子，眼睛都亮了，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在定亲宴的‘吉时’，准时上门‘道贺’，绝不会误了小姐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