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惋惜和规劝的意味，开口说道：“春桃，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你与林公子之间，究竟有何苟且之事？今日当着这么多长辈和宾客的面，你若肯从实招来，说出真相，父亲或许还能看在你我往日主仆一场的份上，念你年幼无知，从轻发落。若是你执迷不悟，负隅顽抗，那可就休怪苏家家法无情了！”

    苏晚卿这番话，说得软硬兼施，既给了春桃一丝希望，又暗含着威胁。她就是要让春桃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彻底崩溃，将所有的丑事都抖露出来。

    春桃闻言，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恐惧、迷茫和一丝希冀的目光看向苏晚卿。她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早已瘫软如泥、面如死灰的林文轩，心中顿时犹豫不决，天人交战起来。

    她原本以为，攀上了林文轩这根“高枝”，日后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摆脱这低贱的奴婢身份。林文轩也曾对她许下过无数甜言蜜语，说等他做了苏家的女婿，便纳她为妾，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可是现在……

    现在林文轩自身难保，泥菩萨过江，哪里还顾得上她这个小小的丫鬟？若是自己再替他隐瞒，恐怕只会落得个同谋的下场，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氏见春桃神色动摇，似乎有开口招认的迹象，心中顿时大急！若是让这个贱蹄子把她和林文轩的丑事都捅了出来，那林文轩可就真的彻底完了！

    她也顾不得自己还跪在地上，猛地抬起头，指着春桃，用一种尖利刺耳的声音叫道：“你这个下贱的蹄子！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血口喷人，诬陷我家文轩！我家文轩乃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冰清玉洁，品行高尚，岂会与你这等身份低贱、不知廉耻的下人有染！我看你定是受了何人指使，或是贪图钱财，才敢如此大胆，编造谎言，污蔑好人！”

    王氏此刻已是方寸大乱，口不择言，只想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春桃身上，撇清自家儿子的干系。

    苏晚卿听着王氏这番颠倒黑白的叫骂，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哼一声道：“伯母何必如此激动？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公子是否冰清玉洁，品行高尚，想必在座的各位心中自有公断。至于春桃是否受人指使，诬陷好人，待会儿一问便知。”

    她不再理会王氏的撒泼，目光转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春桃，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春桃，我再问你一次！前几日，我在厨房附近丢失的那支赤金凤穿牡丹的金钗，如今究竟在何处？！”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春桃的头顶！

    春桃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她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金钗！大小姐竟然会提起那支金钗！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贪念，偷偷藏起来的那支金钗，竟然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支金钗，做工精致，价值不菲，她确实是在苏晚卿“无意”掉落之后，趁人不备将其偷偷捡起，藏在了自己床铺的枕头底下。她本想着，等林文轩顺利做了苏家的女婿，自己也能母凭子贵，或者至少也能凭着与林文轩的“情分”，在苏府谋个好差事，到时候再将这金钗拿出来，或是变卖换钱，或是留着自己佩戴。

    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今日林文轩竟当众身败名裂，而自己也被牵扯其中，那支见不得光的金钗，此刻反倒成了她偷盗主家财物的铁证！

    苏晚卿见春桃神色慌乱，眼神躲闪，早已知道自己猜对了七八分。她立刻对一直侍立在柳氏身旁的秋菊说道：“秋菊嬷嬷，劳烦你亲自带几个人，去春桃在下人房的住处仔细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我前几日丢失的那支金钗。”

    “是，大小姐。”秋菊恭敬地应了一声，立刻点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快步往后院下人房的方向去了。

    王氏见苏晚卿竟又扯出金钗之事，心中更是又惊又怒，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菊带人离去，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被搜出来。

    林文轩早已是万念俱灰，对外界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感知，只是目光呆滞地瘫坐在地上，任由旁人指指点点。

    宴会厅内的气氛，一时间凝重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春桃那张惨白的脸上，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不多时，秋菊便带着两个婆子匆匆赶了回来。她的手中，果然托着一支金光闪闪的钗子，钗头凤凰的尾羽上镶嵌的红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那支金钗，正是苏晚卿前几日在厨房“无意”丢失，又被春桃偷偷藏起的那一支！

    秋菊走到苏振海面前，将手中的金钗高高举起，呈给苏振海过目，朗声说道：“启禀老爷，夫人，大小姐，这支赤金凤穿牡丹的金钗，确确实实是从春桃在下人房的床铺枕头底下搜出来的！奴婢们去的时候，那枕头下面还压着几件春桃平日里舍不得穿戴的新衣裳和一些零碎银子！”

    人证物证俱在！

    苏振海看着秋菊手中那支熟悉的金钗，又看着早已面如土色、抖如筛糠的春桃，只觉得胸中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猛烈地喷涌而出！

    他怒极反笑，声音中充满了森然的寒意：“好！好啊！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竟敢监守自盗，偷盗主子的财物！真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春桃厉声喝道：“说！你这下贱的奴才！这支金钗，究竟是你自己一时贪念，还是……还是那个林文轩指使你偷的？！你与他之间，除了私相授受，暗通款曲之外，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五一十，从实招来！若是胆敢有半句虚言，老夫今日便将你活活打死，扔去乱葬岗喂狗！”

    苏振海此刻已是怒发冲冠，双目赤红，那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吓得春桃魂飞魄散，三魂不见了七魄。

    春桃见人证物证俱在，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抵赖分毫。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又被苏振海这番雷霆震怒的威势所震慑，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和尊严了，对着苏振海便不停地磕头，哭天抢地地哀求道：“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啊！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一边哭喊，一边语无伦次地招认道：“那……那金钗……是奴婢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才……才偷偷藏起来的……与林公子无关……不，不，有关！有关！”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指着早已瘫软如泥的林文轩，声音尖利地哭喊道：“是……是林公子！都是他！是他勾引奴婢的！是他花言巧语，哄骗奴婢的！”

    “他说……他说他心悦奴婢，说奴婢比……比苏家大小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说……他说等他日后做了苏家的姑爷，得了苏家的权势，就……就立刻纳奴婢为妾，给奴婢名分，让奴婢过上好日子！”

    “他还说……他还说苏家大小姐性子懦弱，愚笨无知，最好拿捏！将来苏家的万贯家财……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到时候，奴婢便是他身边最得宠的女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春桃此刻已是彻底豁出去了，为了活命，她将自己与林文轩之间的所有龌龊勾当，以及林文轩那些狼子野心的言语，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她此言一出，整个宴会厅内，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春桃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震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林文轩，不仅仅是品行败坏，流连赌坊，与丫鬟私通，竟然……竟然还存着这等觊觎苏家家产的狼子野心！

    这简直是狼心狗肺，无耻之尤！

    苏振海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黑转青，再由青转白，他指着林文轩，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气晕过去！

    柳氏更是气得眼前一黑，若不是秋菊在一旁死死扶着，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满堂宾客，看向林文轩的眼神，除了鄙夷和不屑之外，更多了几分惊惧和后怕。这样心机深沉、狼子野心之徒，若是真的让他做了苏家的女婿，那苏家日后，岂不是要家破人亡？！

    春桃那番石破天惊的指证，如同在早已波涛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型炸弹，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整个宴会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利剑一般，齐刷刷地射向了早已瘫软如泥的林文轩。那目光中，充满了鄙夷、不屑、愤怒，以及深深的厌恶！

    好一个“品学兼优”、“才华横溢”的林大才子！

    竟是一个流连赌坊、欠下巨债的赌徒！

    竟是一个与府中丫鬟私通款曲、败坏门风的无耻之徒！

    竟是一个觊觎岳家家产、包藏狼子野心的白眼狼！

    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刷新三观！

    苏振海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如同被一块巨石压住一般，憋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指着瘫软在地的林文轩，嘴唇哆嗦着，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他苏振海在江南商场摸爬滚打数十年，自认阅人无数，眼光毒辣，却没想到，今日竟在一个黄口小儿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险些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推入火坑！险些将苏家百年的基业，断送在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手上！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来……来人啊！”苏振海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而暴怒，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咆哮，“将……将这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给老夫……给老夫叉出去！叉出去！！”

    他一声令下，立刻有几个守在厅外的膀大腰圆的家丁，虎视眈眈地冲了进来，如狼似虎地朝着林文轩扑了过去，就要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