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贼！”

    “丢人现眼！”

    “京城第一笑话！”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在她心上，将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凌迟得血肉模糊。

    她一路哭着回了江府，刚冲进自己的闻秀阁，还没来得及扑到床上放声大哭，一个面色铁青的下人就过来传话。

    “大小姐，老爷让您立刻去一趟书房。”

    老爷？

    江文秀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一口冰冷的深井。

    她最怕的人，就是她那个不苟言笑、满腹经纶的父亲。平时见面都要考校功课，如今她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丢了这么大的人……

    她不敢想，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擦干眼泪，强作镇定，怀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恐惧，一步一步挪到“知味斋”门口。

    还没等她进去，里面就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巨响，紧接着是江老爷那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咆哮！

    “滚进来！”

    江文秀吓得浑身一哆嗦，腿一软，差点跪在门外。她颤抖着推开那扇对她来说仿佛是地狱之门的房门。

    一进屋，一股冰冷而又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江清平穿着一身家常的直裰，正背着手站在书案前。他面前的地上，是一个刚刚被摔得粉碎的汝窑笔洗，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平日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却像燃着两团熊熊烈火，死死地盯住江文秀。

    “你还知道回来？”江清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你还有脸回来？！”

    “爹……爹爹……”江文秀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别叫我爹！我江清平没有你这么个不知廉耻、丢人现眼的女儿！”江老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不在乎那首诗到底是谁写的，他真正在乎的是江家的脸面！是他江清平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清誉！

    今天，全都被这个蠢货给丢尽了！

    他走到书案前，从笔筒里抽出一把用来惩戒子弟的戒尺。那戒尺是上好的楠木做的，厚重而又坚实。

    “伸出手来！”江清平厉声喝道。

    江文秀看着那把戒尺，吓得连连往后缩，哭喊着：“爹爹饶命！爹爹饶命啊！”

    “伸出来！”江老爷的怒火已到顶点，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江文秀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击打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厚重的戒尺狠狠抽在江文秀那娇嫩的手心上。

    “啊——！”

    江文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是一种钻心的疼，火辣辣的，仿佛手骨都要被抽断了。

    “啪！”

    “啪！”

    “啪！”

    江清平像疯了一样，一下接着一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抽打着。

    “我让你丢人现眼！我让你不知廉耻！”

    “无知蠢妇！蠢不可及！”

    “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江文秀被打得又疼又怕，她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那只迅速红肿起来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极致的恐惧和疼痛之下，她那点可怜的脑子终于找到一个绝佳的、可以推卸所有责任的替罪羊。

    “不是我！爹！不是我的错！”她突然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是月凝！都是月凝那个贱人害我的！”

    江清平的动作停住了，他握着戒尺，喘着粗气，冷冷地看着她。

    江文秀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江清平脚下，抱着他的腿，哭诉道：“爹！真的不是我！是那个贱人，是她故意陷害我！是她给了我一首抄来的诗！她跟我说那是无名氏的诗，没人知道！我……我被她骗了！爹！我才是被冤枉的啊！”

    她把所有的罪责都干干净净地推到那个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身上。

    江晚凝很快就被叫到书房。

    当她踏进这间弥漫着怒火和绝望气息的屋子时，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狼狈不堪的江文秀，以及她那只高高肿起、像个馒头似的手。

    江晚凝心里涌起一阵病态的、扭曲的快意。

    疼吗？

    这才只是个开始。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进门就“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而且，她哭得比江文秀还要伤心，还要凄惨。

    “老爷！老爷明鉴啊！”

    她一边磕头，一边放声大哭，那声音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江清平看着这个一进来就哭天抢地的丫鬟，眉头皱得更紧了。

    “月凝！你这个贱人！你还敢狡辩！”江文秀看到她，就像看到仇人，指着她尖声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拿一首抄来的诗害我？！”

    江晚凝抬起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满是惊恐和委屈地看着江文秀，又看了看江清平，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老爷！奴婢冤枉啊！奴婢怎么敢害大小姐啊！大小姐是奴婢的天，是奴婢的命，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存那样的坏心思啊！”

    她的话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她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断断续续地将自己早就编好的说辞全部“交代”出来。

    “那……那首诗……确实是奴婢从一本旧书上看到的……”她抽泣着说，“奴婢……奴婢不识字，哪里分得清什么是不是抄的？奴婢只是看那首诗写得好，作者又没有留名字，奴婢就……就斗胆以为，那是个无名之辈写的，所以……所以才……才献给大小姐，想为大小姐分忧……”

    她说到这里，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磕破了，渗出了血丝。

    “奴婢万万没想到啊！奴婢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老爷！一定是那个穷书生！定是他不知从哪里偷听到了大小姐的诗，知道大小姐要在诗会上念，所以才故意设了这么个局，反过来诬陷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