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牌经纪人王姐吧？”电话那头的声音洪亮而热情，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熟稔，仿佛他们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这股过于饱满的热情，让王姐心头的警铃大作。

    王姐在脑海里飞速地搜索着这个号码，一时间却对不上号。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忘了说全名了。”对方爽朗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和圆滑，“国内S+级恋综《心动倒计时》的李导演。王姐，久仰大名啊！”

    《心动倒计时》！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王姐的脑海里炸开。她当然知道这档节目，何止是知道，简直是如雷贯耳。作为国内目前最火爆的棚内加户外真人秀结合的恋爱综艺，它以制作精良、嘉宾阵容豪华、话题度爆表而著称。每一季都能捧红几个艺人，让过气的翻红，让新人的一飞冲天，是无数经纪公司挤破了头都想把自家艺人塞进去的顶级资源。

    只是，这样顶级的资源，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尤其是在这个冉盼被全网抵制，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刻。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姐握着手机的力道不禁紧了几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听不出波澜：“原来是李导，失敬失敬。不知道李导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姐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李导演的语气依旧热情似火，开门见山，“我给你打电话，是为了你家的艺人，冉盼。”

    果然。王姐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李导，我们家冉盼最近的情况，您应该也清楚……”她的话说得异常艰难，像是在主动揭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

    “清楚，太清楚了！”李导演立刻接过了话头，语气里非但没有丝毫的嫌弃，反而带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兴奋，“王姐，我实话跟你说，我关注冉盼的新闻很久了。这姑娘，有意思！尤其是在看到她那条‘命硬’的微博之后，我当场就拍了板，这个人，我要定了！”

    王姐彻底愣住了，她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逻辑。在这个人人争当完美偶像的时代，冉盼这种浑身是刺、被贴满负面标签的艺人，不正是综艺节目最忌讳的吗？

    似乎是猜到了王姐的疑惑，李导演的语速更快了，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不给猎物丝毫喘息和思考的机会：“王姐，你听我说。我们节目原定的一个女嘉宾，就昨天，突发丑闻，被税务局查了，你知道的，这种事一出，神仙也救不了。现在节目马上就要开录，所有宣传物料都准备好了，突然开了天窗，我这儿都快火烧眉毛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灼，让人不由自主地代入他的困境。

    “现在这个情况，我需要一个救场的人。但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来救场的。我需要一个有话题度、有争议性、能搅动风云的人物！一个能让所有观众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的人！那些温吞水一样的小白花，观众早就看腻了！他们想看什么？想看冲突！想看反转！想看一个被所有人误解、被推到悬崖边上的人，如何绝地反击！”

    李导演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而冉盼，她就是我们眼中最完美、最无可替代的人选！”

    这番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娱乐圈流量至上的残酷真相。李导演根本不在乎冉盼的清白与否，他看中的，恰恰是她身上那足以将人吞噬的“黑红”流量。他不是来雪中送炭的，他是来趁火打劫的，想用冉盼这把最旺的火，来烧热他节目的第一锅开水。

    王姐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到了谷底，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拒绝的话。

    让冉盼去上恋综？还是在这样一个全网黑的风口浪尖上？

    王姐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可怕的画面。她能想象得到，节目播出后，冉盼的每一个微表情都会被无限放大，被那些拿着放大镜的黑粉和营销号逐帧解读。她笑，是“皮笑肉不笑，心机深沉”；她不笑，是“摆臭脸耍大牌，不尊重其他嘉宾”；她和男嘉宾互动，是“不知廉耻，上赶着倒贴”；她不和男嘉宾互动，是“自视清高，活该被孤立”。

    那不是去谈恋爱的，那是去接受全国人民的公开处刑。节目组为了话题度，一定会进行恶意剪辑，将她塑造成一个令人厌恶的“反派”角色，用她的“牺牲”来衬托其他女嘉宾的善良美好。到时候，冉盼将彻底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这无异于将一只遍体鳞伤的羊羔，亲手扔进一群虎视眈眈的饿狼之中。

    想到这里，王姐的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和、委婉。

    “李导，真的非常感谢您能看好我们家冉盼，您的这份赏识，我们心领了。”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试图找到一个最体面、最不容易得罪人的理由。

    “只是……只是冉盼她最近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太好。”王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为难，“您也知道，网上那些事情对她的打击很大，连着好几天没休息好，精神压力也大，前两天还发了高烧。医生特意嘱咐了，她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更别提去参加这种高强度的节目录制了。”

    她将“静养”两个字咬得很重，希望对方能听出这背后的拒绝之意。这是一个万金油般的理由，既保全了对方的面子，也表达了己方的难处。她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导演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总导演，应该会知难而退。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李导演的决心和脸皮的厚度。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就在王姐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李导演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声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笑声里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