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冉盼拍板决定的那一刻，王姐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前一秒还像是被逼上梁山的悲壮，后一秒，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就重新燃起了熊熊的战意。她没有丝毫的耽搁，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手机，当着冉盼的面，就拨通了李正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王姐的声音已经褪去了所有的犹豫和焦虑，变得冷静、专业，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李导，是我，王静。”她连“王姐”这个圈内通用的客气称呼都省了，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全名。这个小小的细节，已经表明了她接下来的谈判姿态。

    电话那头的李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回电，依旧是那副热情爽朗的腔调：“王姐！我就知道你会给我带来好消息！”

    “李导先别急着高兴。”王姐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任何波澜，“我们家冉盼，原则上同意了您的邀约。但是，是在我们提出的条件能够被完全满足的前提下。”

    “好说，好说！有什么条件王姐你尽管提！”李正的语气依旧大包大揽。

    王姐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冷了下来：“李导，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找冉盼，看中的是什么，你知我知。你是在用一份S+综艺的合约，来买断她身上独一无二的话题度，买断她可能要承受的、比现在猛烈十倍的舆论攻击。所以，我们谈的不是一份普通的通告合约，而是一份高风险的对赌协议。”

    她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包裹在这场交易外的所有温情脉脉的糖衣，露出了里面最赤裸裸的商业逻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李正的笑声才重新响起，只是这次，笑声里少了几分圆滑，多了几分认真：“王姐果然是王姐，快人快语。你开价。”

    “好。”王姐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然后报出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比李正之前开出的八位数，还要再往上翻了接近一倍。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一家制作公司都肉痛到抽搐的数字，一个近乎疯狂的、令人咋舌的报价。

    饶是精明如李正，也被这个数字震得倒吸一口凉气，电话里传来了他略显错愕的声音：“王姐，你这个……是不是有点太……”

    “多吗？”王姐立刻打断了他，语气变得更加强势，“李导，你算一笔账。你原定的女嘉宾爆雷，节目面临开天窗的风险，前期的宣发投入、赞助商的压力，这些损失值多少钱？现在，我把冉盼给你送过去，她一个人，就能扛起你节目开播前一半的KPI。她就是行走的头条，是自带亿万流量的话题女王。你用这个价格，买下未来三个月全网最顶级的热度，你觉得贵吗？”

    “这笔钱，不是通告费。”王姐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冉盼的精神损失费，是她的风险金，更是我们愿意陪你上赌桌的诚意金。这个价格，一分不能少。如果你觉得贵，那我们的谈话现在就可以结束了。我相信，就算没有《心动倒计时》，我们家冉盼，也饿不死。”

    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一种极致的心理博弈，她在赌，赌李正对冉盼的渴望，已经到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王姐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手心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

    终于，李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的妥协：“好！王姐，你赢了！钱不是问题！但是，我希望冉盼能……”

    “钱只是第一步。”王姐再次截断他的话，不给他任何提出要求的机会，开始抛出自己的第二个筹码，“除了钱，我们还有几个附加条件，也是我们的底线，缺一不可。”

    “你说。”李正的声音已经彻底没了之前的轻松。

    “第一，冉盼需要一个完全独立的、不受任何摄像机打扰的私人休息空间。”王姐的语气不容置喙，“李导，我也不瞒你，冉盼最近压力太大，加上之前出事时受了点伤，身体一直没恢复好。她需要绝对的安静来保证伤口恢复和休息。这一点，必须写进合同里，作为甲方的硬性保障条款。”

    她巧妙地将冉盼的“身体不适”从借口变成了谈判的筹码，既合情合理，又为冉盼争取到了一个在真人秀这种无死角监控环境下，极其宝贵的喘息空间。

    “这个……节目的设定是集体生活……”李正有些为难。

    “那就为她破例。”王姐寸步不让，“否则，一个状态不佳、随时可能病倒的艺人，我想对你的拍摄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好，我答应。下一个。”李正咬了咬牙。

    “第二，在不影响拍摄主线剧情推进的前提下，冉盼有权拒绝参与任何她认为过于激烈、或者可能对她身体造成二次伤害的体力活动。决定权在她自己，节目组不得以任何理由强迫。”这是王姐为冉盼这头“斗兽”争取到的护身符，防止节目组为了制造爆点而故意设置一些危险或者羞辱性的游戏环节。

    “王姐，你这是把所有主动权都抓在自己手里了啊。”李正苦笑了一声。

    “这是她应得的。”王姐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李导，是你需要她，不是她求着你。是你需要她这条鲶鱼来搅动风云，那你就要承受被鲶鱼的尾巴甩一脸水的风险。这两条，加上之前的通告费，白纸黑字写进合同里。如果没问题，你现在就可以让你的法务带着合同过来。我们家冉盼，后天准时进组。”

    “如果有一条做不到，那这次合作，就此作罢。”

    王姐说完，便不再言语，将最后的决定权，像皮球一样踢回给了李正。

    这一次，李正没有再犹豫。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让冉盼来。只要她能出现在节目里，其他的代价，他都愿意付。

    “好！成交！”李正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豪赌般的决绝，“我现在就让法务拟合同，一个小时后到你指定的地方！”

    “不用了。”王姐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冉盼，报出了一个地址，“直接来市一院，住院部A栋，一 二 零 三病房。”

    挂掉电话，王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交锋，耗尽了她全部的精气神。

    冉盼从沙发上坐起来，对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笑得眉眼弯弯：“王姐，你刚才的样子，帅爆了。”

    王姐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帅什么帅，我腿现在都还是软的。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是在悬崖边上跳舞？但凡那个李正有一点犹豫，这事就黄了。”

    “他不会的。”冉盼笃定地说道，“他比我们更输不起。”

    事实证明，冉盼的判断是正确的。合同敲定的速度快得惊人。

    不到一个小时，王姐的手机就响了，是节目组的法务团队打来的，他们已经到了医院楼下。

    很快，两个西装革履、拎着公文包、表情严肃的男人出现在了病房门口。他们看到病房里的场景时，都愣了一下。显然，他们也没想到，这场天价合同的签约仪式，会在这样一个地方举行。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冉盼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躺在床上扮演一个虚弱的病人。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长发被松松地扎起，斜靠在床头，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正在处理什么事情。她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丝毫没有病人的萎靡之气。

    王姐客气地请他们坐下，然后从其中一人手中接过了那份厚厚的合同。

    “冉小姐，王小姐，这是我们根据刚才电话沟通的内容，紧急拟定的合同，请您过目。”为首的法务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地说道。

    王姐没有立刻看，而是将合同递给了床上的冉盼。

    冉盼放下电脑，接过了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合同。一瞬间，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她看得极其仔细，那认真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份综艺合约，倒像是在审阅一份关乎公司生死存亡的重要商业文件。她的目光从合同的甲方乙方，到合作期限，再到酬劳支付方式，一条一条地扫过。当看到酬劳那一栏后面那一长串的“ 零”时，连王姐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而冉盼的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看得最久的，是王姐为她争取来的那几条附加条款。她用手指逐字逐句地划过，确认每一个字眼都和王姐电话里说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文字游戏和模糊地带。

    “这里，”冉盼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条，“关于‘独立休息空间’的描述，我希望更具体一点。要明确写上‘保证该空间内无任何形式的录音录像设备，且未经我本人允许，节目组任何工作人员不得擅入’。”

    那两个法务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明星，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为首的法务立刻点头道：“没问题，冉小姐，我们可以现场手写补充条款，双方签字确认，同样具备法律效力。”

    说着，他便拿出笔，在合同的空白处，按照冉盼的要求，一字一句地补充了上去。

    冉盼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合同翻到了最后一页。她拿起王姐递过来的笔，没有丝毫犹豫，在乙方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冉盼”两个字，笔锋锐利，带着一种破纸而出的力量。

    签完字，盖好章，一式两份的合同，一份交还给节目组法务，一份留在了王姐手中。

    送走了法务，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王姐拿着那份堪称天价的合同，感觉它重若千斤。纸张上还残留着油墨的清香，可她闻到的，却是一股硝烟和金钱混合在一起的、令人眩晕的味道。

    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是为冉盼争取到如此优渥的条件，打赢了这场看似不可能的谈判而感到的兴奋和自豪。那串零，是她们在绝境中抓住的最坚实的一根稻草。

    但另一方面，是对未来的、更深切的担忧。合同签下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再无回头路。冉盼即将被推向一个更加波涛汹涌的舆论漩涡中心。那里有数不清的明枪暗箭，有无数双等着看她笑话、等着将她撕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