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下通道
发布:2025-12-05 17:52 字数:2019 作者:远方
陈威再次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迷茫和焦躁,而是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这把破吉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状态药剂】虽然修复了他的损伤,但并没有改变这具身体原本的声线特质。因为长期抽烟、酗酒,加上之前错误的用声方式,这具身体的嗓音,天生就带着一种磨砂般的、略显沙哑的烟嗓质感。
以前,这是原主音乐路上的绊脚石,让他无法演唱那些需要清亮高音的歌曲。
但是现在……
这种带着一丝沧桑和故事感的烟嗓,和《成都》这首歌的气质,简直是……
天作之合!
绝配!
陈威的心,前所未有的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赌注了。
用这把破吉他,用这副烟嗓,用这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能引起无数人共鸣的歌。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为自己,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没有再浪费任何时间。
他抱着吉他,转身,朝着那唯一的、透着灰蒙蒙天光的地下通道出口,迈开了脚步。
他的步伐依然有些虚浮,但他的背影,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是一场赌博。
赌注,是他这仅有三小时的生命。
要么,一唱成名,绝地翻盘。
要么,药效耗尽,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地下通道里,光线永远是半死不活的。
从商场入口那边透进来的,是明亮、温暖、带着消费主义迷幻色彩的白光;从地铁站口那边灌进来的,是冰冷、惨白、裹挟着人群焦虑的日光灯。两股光在通道中间交汇、撕扯,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沌的、灰蒙蒙的色调,涂抹在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
陈威抱着他那把破吉他,就走在这片灰色的光影里。
他的脚步不快,甚至还有点虚浮,大病初愈的身体还没完全适应过来,每走一步,都感觉脚底像是踩在棉花上。汗水浸湿的、散发着馊味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黏,让他很不舒服。周围的人流像是一条湍急的河流,而他,就是河里一块逆流而行的、无人问津的石头。
人们从他身边经过,会下意识地离他远一点,像是躲避什么瘟神。
那眼神,他太熟悉了。
有嫌恶,有戒备,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漠视。
一种把你当成路边垃圾、当成墙角污渍的、彻底的漠视。
换做是以前,无论是地球上的陈威,还是这个世界的原主,面对这种目光,恐怕早就已经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现在,陈威没有。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他的眼神,直视着前方。
不是他不在乎,而是他没时间在乎。
他脑子里,有一个无形的、冰冷的倒计时,正在滴答作响。
【剩余时间:2小时51分钟……】
【剩余时间:22小时50分钟……】
羞耻心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救命。他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别说是忍受这些目光,就是让他现在脱光了在地上打滚,只要能换来医药费,他都干。
他走到了这条地下通道人流量最密集的主干道。
这里是天河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之一——“星光广场”和地铁一号线、三号线的换乘口的连接处。左手边是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店和香气四溢的美食城,右手边是通往城市各个角落的钢铁巨龙。人潮,从两边汹涌而出,在这里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
年轻的情侣嘻嘻哈哈地挽着手,讨论着晚上要看哪部电影;穿着笔挺西装的白领,一边步履匆匆地赶路,一边接着电话,语气焦急地喊着“喂喂喂,信号不好”;提着大包小包购物袋的贵妇,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还有更多的人,只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刷着手机,被无形的生活推着向前走。
喧嚣。
鼎沸的人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商场里传来的背景音乐、地铁进站的轰鸣……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锅煮沸了的粥,嘈杂得让人心烦意乱。
这里,是这座城市的心脏地带,充满了活力与繁华。
但这里,也最是冷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自己的烦恼,自己的生活。没人会为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流浪汉,停留哪怕一秒钟。
陈威知道。
所以他更要唱。
他必须用自己的歌声,在这片钢铁森林的冷漠洪流中,强行撕开一道口子,让那些匆忙的脚步,为他而停下。
他找了一个靠墙的角落。
这个位置很好,既不会完全阻挡人流,又能让两边过来的人都看到他。墙壁能给他一个依靠,也能让声音产生一些简单的反射,不至于太发散。
他把怀里那把破吉他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就这么席地而坐。
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透过那条单薄的裤子,将寒意传到他的皮肤上。但他顾不上了。
他盘腿坐下,将那把破吉他重新抱在怀里,像是在抱着自己唯一的战友。
他没有急着开始。
他先是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股混杂着商场香水味、食物油烟味、人群汗味和地下通道霉味的空气,被他尽数吸入肺中。
然后,再缓缓地吐出。
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将自己从周围的喧嚣中剥离出来。
他的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他和怀里的吉他,还有脑海中那个清晰无比的旋律。
接下来,是调音。
这是对一个吉他手最基本的尊重。
但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几个锈迹斑斑、甚至有些松动的弦钮时,他苦笑了一下。
这把琴,别说调准了,能拧得动都算不错了。六根弦断了两根,剩下四根的音高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试着拧了拧,弦钮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