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阴影之下
发布:2025-12-05 18:30 字数:3425 作者:月殇夭幺
“而有些游戏,是没有规则的。”
“你赢了官司,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誉和掌声,但你很可能,会因此输掉自己的安全,甚至……”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幽幽地看着程鹤,一字一顿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是生命。”
生命。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却又重如泰山,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狠狠地砸在了程鹤的心上。
程鹤的心脏,再次被攥紧。但他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
他迎着对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冷地回敬道:“你在威胁我?”
“不。”
男人摇了摇头,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得像是在自己家里。
“这不是威胁,是警告。当然,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善意的忠告。”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沾满雾气的车窗上,随意地画了一个圈,像是在画一个蛋糕。
“鼎盛资本,张国强,还有他手下那帮人,他们是很贪婪,也很愚蠢。但说到底,他们也只是那个蛋糕上,比较大,比较显眼的一块奶油而已。”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某种形而上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你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把叫‘法律’的勺子,把这块奶油,狠狠地刮掉了。这让做蛋糕的人,很不高兴。”
“做蛋糕的人?”程鹤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男人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收手吧,程律师。鼎盛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后续的资产清算,自然有法院和相关部门去处理,用不着你这个大英雄再亲力亲为了。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名声,还有那些受害者承诺给你的,足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酬金。”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程鹤律所的方向。
“见好就收。这对你,对你身边的人,都好。”
“身边的人”这四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程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针对林晚儿的威胁!
就在程鹤胸中的怒火即将爆发,准备开口反击的时候——
男人却像是已经说完了所有他想说的话。
他不再看程鹤,干脆利落地推开车门,身体一矮,就重新走进了那片茫茫的雨夜之中。
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当程鹤扭头看去时,他的身影,已经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彻底消失在了黑暗和雨幕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副驾驶座位上,那片被他坐过而留下的、湿漉漉的印记,以及车厢里尚未散尽的、冰冷的寒气,证明着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嘀——!”
前方的红灯,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绿灯。后方,终于来了一辆车,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
程鹤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敲打着车窗。
他的心里,却比这十二月的雨夜,还要寒冷。
那个雨夜,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地扎进了程鹤的脑子里。
神秘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
“法律,是有边界的。”
“有些游戏,是没有规则的。”
“做蛋糕的人,很不高兴。”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在他开车时、吃饭时、甚至是在睡梦中,反复回响。那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宣告,宣告着他引以为傲的法律武器,在某个层级的力量面前,可能只是一根可笑的牙签。
从第二天开始,程鹤就清晰地感觉到,那张无形的网,已经开始收紧了。
对方甚至懒得再玩什么潜行和伪装,那种监视,变得嚣张而露骨,仿佛是在故意让他知道——你,已经被我们盯死了。
早上,他开车去律所。
刚驶出小区的地下车库,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就幽灵般地出现在了他的后视镜里。
那辆车,没有牌照,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有几个人。它不超车,不鸣笛,就那么不远不近地吊在他的车后,像一个沉默的、充满了压迫感的影子。
程鹤试着猛踩油门,在车流中穿梭,试图甩掉它。
没用。
那辆商务车的驾驶者,技术好得惊人,无论他怎么变道、加速,它总能像附骨之蛆一样,死死地跟住,始终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让人极度不舒服的距离。
他又试着突然减速,想逼停对方。
对方也跟着减速,依旧保持着那个该死的距离,从容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程鹤最终放弃了。
他知道,对方的目的不是要对他做什么,而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传递一个信息:你的所有行踪,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这种心理上的压迫,远比直接的暴力威胁,更让人感到窒息。
当他把车停在律所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时,那辆黑色的商务车,也缓缓地停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车位上,然后熄了火,再无任何动静,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程鹤下了车,面无表情地锁好车门,但他握着车钥匙的手,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他走进写字楼大堂,等电梯的时候,习惯性地朝街对面望了一眼。
街对面,是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馆。
靠窗的位置,那个他已经连续观察了好几天的地方,今天又换了两个陌生的面孔。两个穿着夹克的男人,一人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手里拿着一份早就过了期的财经报纸,假装在看。
但他们的眼神,却像两道看不见的激光束,越过川流不息的街道,有意无意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写字楼的玻璃旋转门。
他们的坐姿很僵硬,拿报纸的手势也显得很刻意,那种伪装出来的松弛感,反而暴露了他们内心的紧张和不专业。
程鹤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是在干什么?示威吗?
用这种三流私家侦探的手段,来监视一个全国知名的律师?
不,不对。
程鹤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个雨夜出现的神秘男人,绝不是这种段位的角色。那么,这帮蠢货,就是故意派来恶心他的。
他们就像苍蝇,虽然咬不死人,但整天在你耳边嗡嗡作响,足以让你心烦意乱,精神崩溃。
这还不是全部。
真正的威胁,来自看不见的地方。
晚上回到家,程鹤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想打开电脑处理一些邮件。
可他家里的千兆光纤,今天却变得比拨号上网还要卡顿。网页打开要转半天的圈,视频更是三步一卡,五步一停。
他起初以为是网络运营商的问题,但重启了好几次路由器,情况都没有任何好转。
一种强烈的不安,让他立刻拨通了老黑的电话。
“老黑,帮我找个最顶级的网络安全专家,立刻,马上!”
老黑的效率一如既往地高。
不到一个小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技术宅气质的年轻人,就提着一台看起来很牛逼的笔记本电脑,出现在了程鹤的家里。
那年轻人二话不说,直接将一根数据线接入了程鹤家的主路由,然后在自己的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击起来。
屏幕上,无数绿色的代码,像瀑布一样飞速滚动。
程鹤看不懂,但他能从那个年轻人越来越凝重的表情上,看出事情的严重性。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年轻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程先生,”他扶了扶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和敬畏,“您这是……惹上什么人了?”
“怎么说?”程鹤沉声问道。
“有高手,顶级的黑客,在持续不断地尝试入侵您的家庭网络。”年轻人指着自己屏幕上一段复杂的防火墙日志,“对方的手法非常高明,用的是我都没见过的复合式攻击脚本,而且IP地址经过了十几层的跳转和伪装,根本无法追踪。”
“他成功了吗?”程鹤最关心的是这个。
“暂时没有。”年轻人摇了摇头,“您家的这套安防系统,是军用级别的,老黑当初下血本了。但是……对方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要窃取您电脑里的什么资料。”
“那他想干什么?”
“他在‘扫描’,在‘画像’。”年轻人说出了两个专业术语,“他像一个幽灵一样,在渗透您所有的电子设备,您的手机、电脑、平板,甚至包括您家里那个智能音箱。他想知道您的一切,您的作息时间,您的浏览习惯,您的人际关系网络……他在为您建立一个完整、立体的数字模型。一旦这个模型建立完成,您在他面前,将不会有任何秘密可言。”
听到这里,程鹤感觉自己的后脊梁,都在嗖嗖地冒着凉气。
这种无孔不入、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的感觉,比被人用枪指着脑袋,还要恐怖一万倍。
他就像一个被关在透明玻璃箱里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箱子外面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林晚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女人的直觉,总是那么敏锐。
她发现,程鹤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经常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他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疲惫和紧绷。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那两个寸步不离的保镖。
以前,阿山他们还只是负责接送她上下班。可现在,程鹤下了死命令,就算她去楼下便利店买瓶水,或者中午跟同事出去吃个饭,那两个像铁塔一样的男人,都必须一左一右地跟着。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监视的犯人,浑身都不自在。
这天下午,趁着办公室里没别人,林晚儿终于忍不住了。她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端到了程鹤的面前。
“程哥,”她看着程鹤那张憔悴的脸,眼圈有点发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瞒着我,行吗?”
程鹤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林晚儿那双写满了担忧的眼睛,心里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