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尘终于把最后一趟水挑上山，倒进长老洞府外的大水缸里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他累得几乎直不起腰，肩膀火辣辣地疼，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其他的杂役早就干完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他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下山的小路上。

    他没有直接回那间又小又破的杂役房，而是拐了个弯，朝着藏经阁的方向走去。

    藏经阁外面有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挨着后山的山壁，平时几乎没人会来。这里是凌尘给自己找的一块清静地，每次被欺负狠了，或者心里实在烦闷，他就会来这里待一会儿。

    还没走近，他就听到了“沙……沙……”的扫地声。

    墨玄机果然还在那里。

    那个邋遢的老头，正拿着一把比他还高的扫帚，慢悠悠地扫着地上那几片零星的落叶，好像天底下就只剩下扫地这一件事值得他关心。

    凌尘轻手轻脚地走到角落，靠着冰凉的山壁坐了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墨玄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扫地的动作没停，嘴里却忽然冒出来一句话。

    “小子，今天被人欺负狠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油乎乎的酒葫芦，拧开盖子，仰头“咕咚”灌了一大口，一股浓烈的酒气顿时飘了过来。

    凌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白天发生的事，墨老头肯定看见了。

    墨玄机又扫了两下，才慢悠悠地继续说：“记住，水滴石穿，不是一天就能做到的。韧性，比你一时半会儿的硬气更重要。”

    老头说话总是这样，说一半藏一半，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凌尘恭恭敬敬地听着，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什么叫“韧性”，但老头的话就像有种魔力，让他心里那股子憋屈和愤怒，真的就消散了不少。

    他靠着墙，白天李彪那张嚣张的脸，还有周围那些杂役弟子看热闹的嘲笑声，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屈辱感依然像针扎一样刺着他的心，但这一次，更多的情绪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他想变强。

    他想拥有力量。

    他想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御剑飞行，呼风唤雨。他想到那些能够决定他命运的宗门长老，一句话就能让他滚出山门。他不想再像今天这样，被人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踩在脚下，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这种渴望像一团火，在他心里烧得越来越旺。

    凌尘闭上眼睛，试着按照墨玄机以前教他的那几个粗浅的吐纳法门，开始运转体内的气息。

    这是青阳宗最基础的入门心法，据说三岁小孩都能练出气感。可这套心法在他体内，运转得比乌龟爬还慢。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稀薄的灵气在干涸闭塞的经脉里艰难地挪动，每前进一寸都费劲无比。

    他努力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一丝微弱的气息引到丹田。那点灵力，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滴水，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

    他没有气馁，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直到月亮升上中天，他才睁开眼睛。

    虽然修为还是老样子，但心里那股躁动却彻底平复了。

    他站起身，对着不远处还在扫地的墨玄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身离开。

    当凌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杂役房时，屋里已经鼾声四起。

    这是一间大通铺，十几个杂役弟子挤在一起，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和脚臭味。他的床铺在最靠门的角落，又潮又硬。

    他没有立刻躺下睡觉，而是借着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那点微弱月光，在床边那块仅有的空地上，拉开了一个架势。

    他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打熬筋骨。

    扎马步，出拳，踢腿。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炼体动作，枯燥又乏味。

    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汗水很快就浸湿了刚换下的干净衣服，顺着脸颊往下淌。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叫嚣着让他停下来。

    可凌尘就像没感觉一样，只是咬着牙，重复着这些动作。

    他知道自己资质差，引气入体难如登天。既然仙道难走，那他就先走武道。把这副身体打熬得强壮一分，以后再被人欺负，至少也能多一分抗争的力气。

    哪怕这种进步微乎其微，几乎看不见，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因为他心里一直记着一句话。

    那是三年前，收养他、带他入宗门的外门执事临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位执事也是个没什么天赋的老人，一辈子都耗在了外门。

    他拉着当时还年幼的凌尘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孩子，记住，修仙这条路……长得很……天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坚持走下去……”

    修仙之路，贵在坚持。

    凌尘的眼神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