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邃，滨海港口的风裹挟着海水的咸腥与铁锈味，落在立辉服装厂重重铁栅栏上。时针缓缓滑向十一点，工厂外已经静得出奇，只有偶尔的哨梭灯光，在黑暗中扫过铁门、岗楼和厂区偏远角落。厂房内外分明已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息牢牢包裹。

    在靠近主厂房的影子里，沈峥神情肃杀。他弯腰伏身，把无线耳麦压得更紧，声音凝重地在频道里传来：“各组注意，外围已经就位。二班进西门，三班机动，一班随我主攻车间方向。行动代号‘夜潮’，务必安静利落，控制所有出口，留心目标车辆。”

    “明白！”无线电波里，林岚、苏晴、刑侦队副队等人一一回应。他们藏身于广场、辅楼、车队停车区的黑影中，等待着突击的命令。

    ——

    与此同时，厂房内部。在宿舍区的走廊尽头，赵刚正在最隐蔽的角落悄悄观察整个厂区动静。今晚的岗哨比以往略显松懈——他们选择了“货物转运夜”，因为大部分工头和骨干此刻都围在地下室忙碌。他和阿杰早已一同换下带编号的工服，穿上一套中层管理的黑衣。阿杰递给他一张临时门卡、一个粗糙钥匙环和一把带橡皮把套的小工用手电。

    “钥匙最多能拖五分钟，”阿杰低声说，“只要外面动手，里面肯定乱成一锅粥，到时你得带着证据直接冲上来，我帮你拖着门卫。”

    赵刚深知时间紧迫，朝阿杰重重点头。

    两人顺着车间通往地下的宽大台阶小心下行。楼道霉味夹杂着机油味和腐烂纸箱，只有底部偶尔闪烁的灯光照见地面湿滑的水渍。半路上有一处门岗，阿杰装作喝醉，扯着赵刚吵闹，趁门卫分心时错开视线将门卡刷过。门“咔哒”一声开了，两人一闪身钻进地下室封闭走廊，反手关门。

    地下室出奇的宽阔。灯光昏黄而冷，空间比赵刚预想的还要深远。最外层堆砖垒砌的铁皮箱上，赫然摞满了大批走私香烟，外包装都是东南亚和欧美各大牌的仿制新品。顺着箱子纵深望去，还有数排被油布遮盖的纸箱，标签上赫然印着警示标志。他们扒开箱口，里面密密麻麻整齐码放着一盒盒毒品。

    阿杰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就是他们的钱袋子！我听短工说，每两夜有大货车准时来拉。有时候，一晚上能走出两吨。”

    再往前一间锁着的大房里，赵刚用那把钥匙艰难地开启了铁门。映入眼帘的是摆满操作台和电脑的阴冷房间，靠墙一板架上，几个大型复印仪器和雕刻打码机整齐排列，机器旁散落着各地身份证、驾驶证、港口通行卡残片，还有一堆未封装的成品——赵刚仅用一眼便确认，这正是一条用于制造伪证的整套黑工坊。

    他压低呼吸，用鞋底的微型摄像头迅速扫了一遍现场——毕竟知道这一刻每一帧图像、每一段音频，都可能决定案子未来的走向。

    阿杰则在房间角落搜寻线索。突然，他在一排保险柜旁的铁皮桌下翻出一只不起眼的牛皮纸档案夹。那本夹着黑色封皮的账本格外扎眼。两人顿时警觉，赵刚把门关好，立刻伏身细看。

    牛皮纸帐册上，用极为隐晦的代号和特殊笔迹，详细纪录了七年来海鲨帮与外部各路人的金钱来往：货物流转时间、毒品入库出货、赌债转账，甚至包括每笔虚假工资、印章造假、身份更换的下账人。账本最后几页更单开一栏，写着“高层关系维护”，下方一行行的名字大多以英文字母、阿拉伯数字加首字母拼音隐藏标记。

    其中赫然有一行：

    “老K：专项提成、风险费用、特殊关照——金额：500万/年，渠道：三号账户。下属‘上峰’——每四季度会面。”

    阿杰手微微颤抖：“老K......这就是上面的人？”

    赵刚翻到第一页，见账本背面贴了一张合影，上面有两男一女，三人微笑着站在暗淡的港口货轮前。他认出左边男子正是罗彪，中间模糊不清，但从发型和身形来看，极像市政某高位官员。

    阿杰咬牙切齿道：“难怪！难怪我爹和厂里那么多人冤死，案子年年查完又查，每次最关键的人就突然换人消失，就是有内鬼帮他们洗白！”

    赵刚没敢多停留，把账本和现场细节一一用微型摄像头拍下，同时，在阿杰帮助下将账本封好，藏进外套底层，准备待会儿突围时第一时间转移出去。

    他们还没来得及检查更多保险柜和抽屉，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吆喝和脚步声。

    “北面有情况！”对讲机里骤然爆出杂音，外面保安队长的怒吼混合着杂乱无章的跑声回响起来——外部包围圈已经发动。

    与此同时，赵刚和阿杰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外面突击队员正悄然突破警戒，主厂房区开始骚动。楼上传来工友的惊呼和机器被掀翻的撞击声，保安队乱作一团开始到处巡查，工厂外那几辆重卡的发动机轰然启动，却很快就因外围警力的部署而不得动弹。

    赵刚用眼神和阿杰交流，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先保住账本，把地下室核心证据传递出去，其余货物细节等后续支援队伍清理。

    就在他们缓步靠向地下室的出口准备撤离时，对讲机里又传来沈峥的低吼：“一组已经接应主厂房，二组包抄地下入口，赵刚注意撤离路线！”

    阿杰紧紧握住那叠账本，将自己的手机SIM和备用U盘一并塞给赵刚：“万一有事，你去北面出货井盖，外面那口井直通厂区东围墙下的绿化带，是镂空的，不容易被追！”

    “你呢？”赵刚反手确认枪械和通讯器的位置，眼中满是警惕和决意。

    “这里我比你熟，我拖几个人转个圈，你走北井，我走西梯。账本在你手里，谁抢都别给他！”

    短促的对话如同战场上的决绝誓言。在突袭与反扑的愈演愈烈中，赵刚抱着账本，凝视地下室一地的罪证，知道这场夜潮终会卷起更大的风暴。

    余下的走廊已满是乱跑的黑衣安保和惊慌失措的工人，警笛与喊杀声呼啸着穿透整个厂区的黑夜。而在这地底深渊，账本的每一笔账、每一个代号，都是将要卷出水面的巨大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