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意还未退尽，整个城市刚从睡意中渐渐苏醒。警局办案楼里依旧灯火通明，各科室紧锣密鼓地梳理着案情。林辰和同事们在张彪审讯室外坚守了一夜，看到对方那根心理防线正一点点逼近崩溃边缘，他们的神经却不敢松懈一分一秒。

    与此同时，赵铁军则带着小组成员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案发外围侦查中。他很清楚，要想让张彪开口，最关键的不是再多的话语，而是再多的“铁证”——让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直接指向核心嫌疑人的证据。张彪的个性就是如此，只要他还有“万一能抗住”的念头，他便绝不会成为脱线的第一根稻草。但只要他看到自己所倚仗的“老大”、整个团伙的保护壳已经破碎，那就会真正选择自保。

    赵铁军和副队长陈瑞、重案组老林一行人，驱车前往南郊。那里植被茂密、小码头星罗棋布、河道曲折，是近年来几起命案、黑色交易高发区之一。张彪的户籍是南五路，老家原本就在江边下游的一个渔民社区。赵铁军直接找上了张彪的远房表舅，一个方脸中年汉子，据地方刑警反馈，这人在本地是有过案底的，靠搬运、运输、偶尔跑黑货糊口。

    “赵警官，我真是冤枉啊！我就跟我外甥、他同乡说过一块晒鱼，从没掺和他那点见不得光的事啊……”

    赵铁军没废话，拿出一张张彪和周明远去年聚会的合影，以及这次命案中的催债清单、现场监控截图，一一摆到桌上。表舅脸色骤变，嘴唇抖了抖，终于松口道：

    “这些年，张彪的确来找我好几次，最后一次，就是半个月前的夜里。他鬼鬼祟祟拉着我走，手里还提着个油布包。我问他干啥，他支支吾吾让我帮个忙，就把东西扔河边了。他那时候神色特别慌，还说‘以后谁都别碰那地方’……”

    “什么地方？”

    表舅犹豫片刻，压低声音：“河边白杨坝，水文站下游小码头旁那片芦苇滩，靠近码头角落那儿，以前是老渔民运木头的地方。那块坝子没人，监控头都转不到。”

    赵铁军带着队员迅速赶往白杨坝。河面波光潋滟，芦苇丛乱，清晨雾气氤氲，小码头旁有几只木船系着缆绳。赵铁军戴手套、穿鞋套，率先下到芦苇滩，在码头边沿按表舅所说的位置展开地毯式搜查。

    不到半小时，技侦科的小蒋在半陷泥泞的芦苇根下，发现了一个风化不严重的蓝色油布包裹。外层已被水渍浸湿，包内却异常结实。包裹松紧带封口，打开后，赫然露出一把沾血的水果刀、几张擦拭用的毛巾，和一只丢弃已久的染红口罩。

    众人几乎同时屏住呼吸。技术组立即现场封存，防止纤维和指纹损毁。水果刀长度约十五公分，刀刃上已经形成深色锈斑，但刀柄处残留着几枚模糊而密集的指纹，血迹、皮脂斑痕清晰异常。

    “赵队，这刀是利器。”小蒋目光沉重，“可以送DNA和指纹室见光。”

    赵铁军眉头紧锁，嘴角一抽：“不管是谁埋的，这刀，只要能还死者一个公道，就是案子突破口！”

    与此同时，林组员在泥滩边发现几张蘸有血迹的废旧餐巾纸和一个擦得发亮的蝴蝶袖扣，与之前张彪屋中端倪一模一样。赵铁军一声令下：“现场全部封存，带回比对！”

    警局刑技中心加班开会。送来的水果刀、袖扣、油布包、毛巾、餐巾纸、红色口罩等全数进入证物流程。DNA鉴定、血样比配、指纹分析同时推进。不到半天，指纹库最先出了结果——刀柄上清晰可辨的两组纹样：一组为案主张彪，一组极其典型，正是五金店老板“周明远”。

    实验室负责的法医迅速开会汇报：

    “水果刀上的血迹，经过比对，主血型为B型，极大概率符合本案死者。刀柄两组指纹，一组为现已在押嫌疑人张彪，另一组则完全匹配周明远，准确率99.8%。此外，袖扣残留的汗斑、纤维，与张彪在案发衣物一致。油布包内的擦血毛巾、纸巾也检出死者血痕。”

    这不仅是“共用工具杀人”的直接证据，更是“幕后主使”亲手参与的铁证！

    林辰在办公室里收到实验室回报，飞快调出证物照片和DNA报表，第一时间发送给审讯室。赵铁军目光中掩藏不住的振奋和复杂情绪，夹带着些许愤怒与激愤——他多年的坚持终于有了最硬的证据，昔日那场未破悬案带来的耻辱与痛苦在这一刻几乎要涌出眼眶。

    记者尚未得到风声，警局里已人人侧目——“带血刀体、双重指纹、死者血迹”三合一的现场物证是任何律师、嫌犯都无法否定的大案突破口。

    此刻，林辰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张彪的“层层分账”变成了直接参与犯罪的共谋，而周明远，那个表面上温和、实则狡诈的五金店老板，则被确凿的指纹与血迹无可辩驳地拉进了凶案的中心。

    就在所有人快马加鞭核对证据材料时，赵铁军带着满身风尘重返警局。他径直走进重案组大办公室，摊开鉴定报告，将水果刀、袖扣、血衣、证物一字排开，对林辰和案组成员铿锵而坚定地道：

    “这就是铁证！甭管张彪再嘴硬，周明远再狡猾，这一关他们一个都跑不了——现在，张彪守不住了，周明远也等不及了！大家抓紧准备，随时征求检方批捕手续！”

    “是！”林辰挺直脊背，将三份证据链一一按流程归档、报送。

    傍晚的讯问室，铁门缓缓合上。张彪被重新带上来时，身形一如既往地佝偻而紧绷，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凄惶和无措。林辰并未立刻提问，而是默默摆上了从河边捞出的油布包、带血水果刀、蝴蝶袖扣和林间发现的血纸。

    “张彪，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嘴硬、只要我们找不到现场工具，你就能一直撑着？但现在，所有证据都对上号了。你也看到了，刀柄上有你的，每一条纤维、每一处血斑，都有你的。你要是不开口，等到检方宣判，只会更重。”

    赵铁军站在玻璃隔间后，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目光在张彪身上停留很久。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神情——有愤怒，有心酸，有老刑警对命案终能昭雪的释怀。

    张彪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倔强，他的眼神变得游离而微微颤抖，嘴角抽搐几下，终究没有说出任何一句推脱的话。

    他看着桌上那把带血的水果刀，手背里青筋暴起，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没让自己彻底失控。良久，他的身影终于破碎般地瘫软下来。

    但他还是死死咬着嘴唇，尚未彻底开口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