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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祖父笔记的血玉璋记载
发布:2025-12-26 17:42 字数:3006 作者:春条
    江叙白出现在旧物馆的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初夏傍晚的风穿过院落间的竹林,沉静而不带温度。我抬头望过去,见他脸色凝重,眉宇间少有的紧张和思虑并未被夜色遮掩。他手里拿着一只灰布文件袋,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沉甸甸的秘密。

    自从铜钥匙案件落下帷幕,我的生活仿佛短暂归于平静。但只要夜深安静下来,思维便会下意识回旋到老人生前反复嘱咐那句关于“红色玉器”的话——它像是一粒尘埃,落在心里,起初微不足道,却与日俱增,最终搅得我整夜难眠。

    江叙白轻轻关上门,径直走到案桌前,将文件袋推到我面前。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沉默地凝视我良久,就像是在为接下来的话寻觅最合适的表达方式。

    我没有询问,只是安静地坐下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次的谈话,关乎的不仅仅是一宗旧案,而更像是命运的一道深沟——一旦迈过去,就没有回头路。

    江叙白终于开口,语气异常压抑:“清辞,这几天我整理了所有近期涉灵异旧物案件的汇总,也在祖父留下的笔记里找到针对‘血玉璋’的详细记载。”他推开文件袋,将几页泛黄的旧纸取出,在我面前一页页摊开。

    荧白的灯光下,每一页纸都泛着时间的柔光,字迹干净工整,掺杂着老人特有的小楷与夹注。第一页的题目用旧时蘸水钢笔写得十分醒目——

    【血玉璋记——万恶之器,慎之又慎】

    我的心脏猛地一紧,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这个名字,我在种种传说、坊间的禁忌话语中断断续续听到过,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沉甸甸落在手上。

    “你慢慢看。”江叙白语气柔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正色,“这些是祖父亲身经历或整理的线索,那几年,他们在西南旧道观和民国守灵人的圈子里处理过血玉璋暴动的余波,写下的内容、警告远超我们以往见到的任何一件灵异旧物。”

    我定了定神,低头细细阅读。

    ——

    “血玉璋,仿古玉璧一型,为亡国之时帝王、权臣、巫祝所藏。玉质以阴邪死物琢就,长年于死地怨场、刑场、乱葬岭之下淬炼为器。其色如血,幽静腥红,光泽似活。”

    “血玉璋之本性为‘吸灵识,增邪力’,凡世间鬼魅、冤灵、孤魂野鬼一遇之,无不无声被吞,怨愤全为其养分所用。灵识未成人形者入之,则散;已凝形者,亦渐沦为傀儡。”

    “器有主灵,万恶之源。本地记档,凡持此物之家,必染横祸三年,灯火不再安稳。镇之不力,则家宅大乱,甚至祸及邻里至一城之人。”

    ——

    我读到这里,不自觉地手心冒汗。这短短的记述里传递出的寒意,比任何正面与怨灵的交锋还要凶险。血玉璋不是普通灵识所能净化或安抚的,它从根源上就是为聚煞集恶、吞灵利用而生的一种“凶物”。

    继续翻页,竟发现笔记里附有详细的操作与警示条目:

    “解封血玉璋者,非凶不胜。需十件受极端邪灵执念之旧物供养,每件皆有主灵,每灵各异,或为愧疚,或为恨,或为欲望,或为孤独。历经血玉解封大阵,可觉主灵归一、器体醒转。若成,则城池为煞,百灵化恶,天地蒙尘,万家哀嚎。”

    我猛地意识到,这和阴罗会的目的几乎一字不差:借助市井之中流散的十件极端邪灵旧物,将各自的灵识、怨煞、执念乃至归属全都按部就班地灌注入血玉璋,以完成所谓“伟力醒转”,进而酿造可控的灵异动乱。

    而祖父笔记后面,专门标注了一句郑重的批注:

    “伤灵识、断善意,更可转化守灵之血,家宅有善缘者常为首选祭品。慎慎慎!若掌握在黑道邪会手中,必为千年大患。每一件可疑带灵旧物,皆须严格筛查其流向!”

    我的指尖不自觉发颤,字句逐行落入心里。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眼下发生的这些案件,以及我在其间的角色,远不是简单的“协助破案”和“为灵识超脱”那么简单。我仿佛陷入了一张从上一代、上上代,乃至家族命运深处就铺排开的无形大网。

    血玉璋,需要十件有主灵的邪物才能复苏。钢笔、银锁、铜钥匙……还有我这一路接触到的许多民间带灵旧物,莫不是他们“集灵”计划的重要一环?这些恶意不是无迹可寻,而是悄悄潜伏在城市的缝隙中,而阴罗会——这个名字再一次让我心生寒意——显然正奔着血玉璋的启封而来。

    我缓缓吸气,视线落到笔记的最后一页。江叙白特意翻出来,上头夹着一张泛黄的素描,画着一枚椭圆形的玉器,整体色调深红,内层隐约透出暗纹,像盘根错节的血管。素描四角用极轻的笔迹圈出数个字——“西南旧宅”“民国初见”“传承有主”“形状特殊”。

    我的脑中闪现出一个熟悉而遥远的画面:父母年轻时的老照片——

    每逢节日或家中祭祖,父亲总喜欢把自己引以为傲的收藏品拿出来“镇场面”,和母亲坐在老式八仙桌旁,案头最显眼处总有一方奇怪的红玉。那玉器通体血色,边缘光滑却锋利,中央微微有一层腥色的光泽,在黄铜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小时候我问过父母,这是什么宝贝,父亲支支吾吾说是“镇宅之物”,母亲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拦住我:“别碰,小孩子身体养不住它。”

    长大后,那块玉器不知何故失落,从父母出事前后起,家中关于玉器的一切话题都被讳莫如深。但此时此刻,看着祖父笔记上的素描,和我记忆中那抹红影对照,我心里已经升起了不可抗拒的怀疑。

    “江叙白,”我攥紧了手中的那几张纸,声音有些紧绷,“我想我见过这枚血玉璋……或者说,我父母曾亲手保存过它……我能记得小时候家里老照片里,总有一枚和这素描几乎一样的玉器,被他们很郑重地供在桌前。父亲总说是‘镇宅’,可母亲从不让我靠近。”

    江叙白神情凝重,他合上笔记本,目光深沉地望向我:“你确定是同一枚?你可曾记得那玉器的任何细节,或者后来它的去向?”

    我努力在记忆的废墟中回溯,脑海里浮现出几帧斑驳的影像:那是老宅里头重重光影中,玉器正中凹陷的暗红——像溪流汇聚时的血色漩涡——我对那种颜色的本能厌恶远胜于孩童对新奇物件的好奇。父母失事那夜,家中一片混乱,警察带走了很多遗物,红玉却不见了踪影。后来旧物搬迁、灵识压抑,我几乎将这一切淡忘,直到今日,所有线索才犹如洪流涌回心头。

    “我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我现在几乎相信,那就是血玉璋。”我低声说,“如果是这样,父母之死……或许和血玉璋的流转紧密相关。”

    江叙白点点头,随即沉下声线:“阴罗会觊觎这件神器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近十年来多次在川西、云贵、江南旧宅活动,包括你刚接手馆子那年,都有人试图收购旧物馆的底柜。现在看——他们不仅盯着灵识带强的旧物,更是在追溯‘灵根’传承。你父母守护的,绝对不仅仅是个旧宅镇物。”

    我合上祖父的笔记,心中也随之沉甸甸地落下一块巨石。那些年的模糊、遗忘,在此刻全部清晰起来。我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曾断断续续对我说过一段话——“清辞,无论谁来问,都不要打开那个柜子。钥匙藏在你身上,把柜子交给你,血色的那块不要碰,不要让不信善的手拿走。”

    我当时什么都不懂。现在,才彻底明白这句叮嘱的分量。

    案台上的檀香烧到尽头,淡淡的青烟在空气中游移。馆内的老电灯发出微弱的颤抖,一切都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得去找那组老照片。”我低声说,“也许上面会有更多细节,比如血玉璋上的花纹、尺寸、或者哪些人曾出现在照片里……”

    江叙白点头:“我陪你一起。照片、警局案卷,甚至那天夜里的遗物单,能查的都查一遍。”

    气氛正压抑到极点,江叙白欲言又止,似在斟酌着是否要补充什么线索。

    我刚说完要去取照片。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被身后的一道异响打断——

    “咔哒。”

    旧物馆里自民国留存下来的桦木古董钟,在寂静里突然发出沉闷的齿轮撞击声。所有谈话都被这声音打断。旋即我们齐齐转头,看见钟盘上的时针、分针不动了:完美地,精准无误地,停在当年父母离世的那一刻。

    我和江叙白对视一眼,空气凝固,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不可知的东西从钟影之间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