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顾嘉晖，是在身心都最疲惫的时候，期间被他看见的丑态，文晓霖自己都没办法知道究竟是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以及，究竟是有多少。只是直到就是被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细节部分都不放过。简直就像是整个事件的记叙者，安安静静的看着。

    身体状况好了一些之后，文晓霖的心理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辗转了好几个心理医生，最后停留在一个叫做晟宇的医生那里。大约有个五六十岁，要不年轻点，要不就是更老一些，无所谓。

    文晓霖就知道是很细水长流的一段关系，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有两年半的时间。或许会更长，或许会现在就结束。

    “要不要我送你去？我今天轮休。”顾嘉晖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坐在窗边的文晓霖。自从他认识她，“接手”了她的大部分生活之后，这个女人只要是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总会穿着宽松的大衣，裹着毯子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有的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天。

    文晓霖抬起头，顾嘉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跟他人一样冰凉的颜色。真是看不出来一丝温暖的味道。她点点头，就脱了毯子下来。

    顾嘉晖接过她递过来的毯子，折叠好了，重新放回飘窗上。下次她再来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要不我做你女朋友？”文晓霖看着自己穿着暖拖的脚尖，低声的开口道。

    顾嘉晖的动作没停，眼底也一点波澜都没有。他拿起车钥匙，打开了门：“我在楼下等你，换件衣服下来，最近气温很低。”

    说完，门就关上了。

    文晓霖站在原地良久。原来一句话重复久了，就没有当初的效果了。还记得自己第一跟顾嘉晖说起来“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的时候，那家伙手里的锅铲都掉了。可是如今呢，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查探过他的房间，他家里的内内外外上上下下，全部都是只有他一个人的东西。而在她来了之后，似乎还多了她的。但是除此之外，不管什么时候来，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家，或者不在家。

    从自己昏过去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是顾嘉晖在自己身边，只有他。至于那个曲轩祎，她没有联系过，那个人也就像是消失了一样，眨眼就没有了。文晓霖溜回过公司，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不过顾嘉晖说，他在自己老妈的保险金被领走之后，跟自己的父亲一样，消失掉了。

    这是搞笑，文晓霖都想不出来，怎么就会消失掉了。都是大活人，怎么就会消失掉了。

    两年之间的那么多医药费还是生活费，全部都被顾嘉晖包下来了。奇怪的是，文晓霖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回答。他从未表现出来过一点怜悯的态度。就只是安静的陪在自己身边，甚至有的时候精神崩溃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都只是看着，不得以的时候去直至，大部分的时候是直接镇定剂下去。就算是这样，文晓霖从未见过他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就这么以一种奇异的关系相处下去。刚开始的第一年，半年是在医院过的，自己疯起来跟神经病一样，摔东西砸东西自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医生说是严重的抑郁。直到后来有一次顾嘉晖出任务去了，大半夜的文晓霖就跑到阳台上去跳楼。还好是三楼没死成，那个时候神智也还好不太清楚，看见阳台就跳，没有到去选择楼顶的地步。

    顾嘉晖赶到的时候，医生说，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有小护士看见他哭了。当然这件事没有办法考证的。问顾嘉晖是不可能的，要文晓霖自己猜？那就是小护士工作疲惫看错了，啊，要不就是顾嘉晖那个时候刚刚滴完眼药水。

    于是继续住院了半年，真正的恢复了大部分的神智，是来年的四月份左右。

    出院之后顾嘉晖接文晓霖回家，虽然已经清醒了大半，但是文晓霖依旧不肯进家门，好像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拉住门框就大吼大叫的。顾嘉晖没有办法，就把她接回了家里。

    这一住，就又是大半年。看了很多的心理医生都不好，最后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叫晟宇的，只是跟文晓霖聊天了一个小时，文晓霖回到顾嘉晖家里之后居然就没闹，安静的练字去了，还会对端茶过来的顾嘉晖微笑一下，实在是令他受宠若惊了很久。

    之后，那个医生就变成了文晓霖的主治心理医生。随着他的治疗深入，文晓霖慢慢的就开始跟周围的人交流，能够变得看起来很正常了。

    顾嘉晖暗自去她的家里，把跟那两人有关系的所有东西都藏在了一个盒子里面，锁起来了。然后试着带文晓霖回家。这回女人安静了，很平静的就回家住了。但是还是一有空就往顾嘉晖的家里跑，特别是刮风下雨的时候。好几次顾嘉晖下班回家，就看见一个淋得透的女人坐在自己家门口，好几次吓得他差点报警。

    再后来的后来，文晓霖就有了顾嘉晖家里的钥匙，堂而皇之的变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人物。

    遇见顾嘉晖，对于文晓霖来说，跟神话没有什么区别。

    晟宇这个医生的名气算是很大的，每次文晓霖去的时候，都是门庭若市的，进来一个就出去一个，出去一个就立马进来一个。

    一次文晓霖实在很好奇，就开口问道：“老纪，你每天这样，跟心理垃圾桶一样，会不会有一天跟我们一样，直接就抑郁了？”

    晟宇被逗笑了，笑着摆摆手：“这是我的工作，与人交流能令我感觉到幸福。是我自己选择的事情，就会坚持下去。”

    总的来说，他是个，很奇怪，但是却令人感觉到很温暖的老头子。文晓霖向来都是这么想的。

    话说坐私家车就是很快，顾嘉晖开车，不过就是半个小时，比文晓霖自己转车好几次耗时几个小时相比，简直就是火箭一般的速度。

    “那我上楼了。”文晓霖乖巧得很，虽然她的话向来都很少，却慢慢的变得很温柔，不会跟以前犯病的时候一样，动不动就是控制不住的大吼大叫了。

    顾嘉晖看着她下车，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你等等，我停了车跟你一块上去。”

    文晓霖挑眉，他居然要一起上去？文晓霖站在原地掰手指，是不是治疗到了一定阶段了，莫非自己正常了？

    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来不及惊喜一下，头顶就响起了冰冷的声音，跟泼冷水有异曲同工之妙：“要知道，一个女人蹲在旁边掰手指，是不会有人以为她正常的。”

    文晓霖愤怒，开始原地画圈圈。居然这么早就找到停车位了，真是太不公平了。刚才应该诅咒他找不到停车位的。

    “我要是找不到停车位，你就得一直站在路边吹风，”顾嘉晖的声音再次响起，鄙夷的味道很重。他拉起文晓霖羽绒服后面的帽子，让她站起来，几乎就是拖着走，“快点，你不冷我冷。”

    文晓霖：……死鬼，说一句好话会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