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剑   >   第十二章称兄道弟
第十二章称兄道弟
发布:2017-12-19 13:12 字数:3470 作者:菠萝
胜英道:“你我既已经兄弟相称,何不就此成了真兄弟?”江逸清一拍大腿:“兄弟早有此意,来来来,咱这就义结金兰。”白胜英从来眼高于顶,但与江逸清一席详谈,知道江逸清光明磊落,忧国忧民,高傲如白胜英也是打心底里佩服,又喜他自率重情,忍不住开口相求。当下两人对黄河立誓,义结金兰,祸福与共。
酒过三巡,白胜英和江逸清舌头都大了,蓦然,船身剧烈一颤,桌子倾翻,杯盘皆碎。一人高声道:“船舱进水了,船舱进水了……”声音里充满惊慌。白胜英酒顿时醒了一半,跑进船舱,果然一股黄水喷涌而进,喷出一尺多高。白胜英也不容耽搁,拉了柳白华,奔上船板。再看船上,早已经乱成一团,丢衣弃袍,哭爹喊娘,所有的船客都在忙于奔命,不断的挤上旁边的一条小船;行李器什,衣冠财物,丢的满地都是,孩子的哭喊声,大人的叫骂声,凌乱的杂沓声,混成一片。在生与死关头的关头,每个人都摘下了面具,剩下的只有求生的欲望。
这本是一条中等客船,一次能盛了一百多名客人。这样的客船通常为保万无一失,都会在船尾拴一备用的小船,以防万一。现在无数乘客争先恐后都抢着上的就是一条小的备用船,备用船毕竟太小,容纳不了的所有的乘客,很多人都被撞进水里,黄沙滚滚,瞬间就被冲的不见踪影。眼见小船将满,白胜英拉住柳白华一带,轻轻落在小船甲板上。小船顷刻即满,再也不能容下一个人,还是有十数个乘客站在大船上,双眼莹莹,洒下泪来。
白胜英虽负绝世神功,终究人难胜天,此时此刻,也觉无能为力。正没计较,大船头上,一农妇忽然哭道:“哪位客官给我腾个位子,我的两个孩子在船上啊!”小船上的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同时哭了起来。众人见着农夫头发蓬松,满脸的泪痕,心中恻然生悲,但如果让出自己的位子那就等于是用自己的命送了出去,均禁不住想:“即便是圣人,恐怕也不能把命随随便便的给一个陌生人吧?除非是佛祖,有以身饲虎的慈悲。”众人虽这般想,但偏偏凡是都有例外。一个书生上前一步道:“大嫂,你站我的位子吧?我没有父母了,也没成家,没什么可牵挂的。” 他大步走上大船,脸带坚毅,夕阳红色的霞光给他披上一层金纱,显得圣洁无比。众人被他的气势所逼,愣愣的看着他,都低下了头。那农妇也没想到真会有人挺身而出,千恩万谢,上了小船。这个书生正是江逸清,他心的忠厚,为救孩童挺身而出。白胜英再无犹豫,也跃上大船,拉住江逸清的手道:“大哥,我们说过祸福与共,小弟来陪你。”江逸清笑道:“好好好,人生在世,生有何欢,死有何苦?”柳白华在大船上急道:“白师弟,你快回来啊……”白胜英笑道:“白师妹不必担心,只是这一路之上,白胜英不能陪你了。”他两人面对生死,竟然谈笑自若,满船乘客都为之心折。
柳白华无可奈何,眼眶一红,掉下泪来。忽听一人欢声道:“快看,有船!”柳白华抬眼一瞧,远处黄浪滚滚中果然出现一个白点。众人顿时欢呼雀跃,不断的打着手势。转眼间那艘船已经看清楚,是一艘商船,两架白帆。白胜英握住江逸清的手颤了几颤,适才凭一股义气慷慨赴死,现在有了生机,竟是不自觉的害起怕来。白胜英觑见船板上一捆麻绳,灵机一动,运起全力,抡了出去。麻绳像活蛇似的窜了出去,啪的一声勾住商船,大船下沉的趋势顿时止住了。众人喝彩一声,纷纷上了商船。白胜英转向江逸清道:“大哥,咱也过去吧?”江逸清点了点头。白胜英一手揽住江逸清,一手拽住麻绳,手臂用力,轻悠悠荡了上去。
众船客虚惊一场,都叹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舟行半日,商船靠岸,江逸清欲去济南会友,说道:“二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此分别吧?”白胜英道:“我再送大哥一程。”江逸清笑道:“就是你送我去了济南,可不是也得分开?还江湖人物呢,别像个娘们似的。”白胜英才道:“大哥……大哥以后找我,只需上泰山就行。”江逸清道:“那是一定的,大哥我早年父母双亡,二弟就就算是我的亲人了。”柳白华见他二人如此有情有义也是眼角发酸。白胜英又送了江逸清一程才洒泪而别。
一路无话,柳白华和白胜英不几日来到开封城。开封是北方大镇,民风豪迈,端的是民丰物阜,市廛繁华。白胜英到得镇上,已是巳末午初,腹中饥饿,见路南有座三开间门面的大酒楼,招牌上写着“太白楼”三个金漆大字,两边敞着窗户,酒楼里刀杓乱响,酒肉香气阵阵喷出。白胜英对柳白华道:“这几天着急赶路,连点油水也没捞着进,口里淡出鸟来了。”伸了伸舌头,跑上阶梯。柳白华笑道:“看着像个白面书生,谁会想到还真是个吃货。”
白胜英出手阔绰,眼力既高,又懂美味,哪道菜味淡,哪味料口咸,哪盘小吃是珍馐,哪种菜养生……如数家珍。柳白华伸了伸舌头道:“没想到这个吃也有这么大学问?”白胜英洋洋得意:“你以为怎的?想当初……”忽听得街心一阵大乱,吵了起来。白胜英起身朝窗外张望,见是街心一对老人被几个大汉赶着,踉踉跄跄的走着,四周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不住起哄。白胜英心里一惊,凝神细听。那老汉哀求道:“几位好汉,求求你们,求你……”一铁塔似的大汉鞭子指着老汉道:“张老汉,也不看看咱赵五爷是什么身份,能见你?”那张大娘欲待开口哀求,被一个打手一脚踢倒在地。满街的百姓指指点点,均是忿忿不平,但镇于这几个恶奴的淫威均是不敢出头。
柳白华一摔筷子,怒道:“没想到光天白日,如此欺辱年老之人!”拔剑在手,就要下楼打抱不平。白胜英拽住她衣袖低声道:“是非不明,看看再说。”忽听得坐在身后桌边两名客商打扮的酒客悄声议论。一个道:“赵五爷为了这些事,不知道逼死多少条人命,只怕将来要遭报应。”白胜英听到“不知道逼死多少条人命”这几个字,心中一凛,心道:“无论如何今日的事事管定了。”。只听另一人道:“可不是怎的?张老汉一家妻贤子孝,就这么着毁了;这不是第一家了,王婆婆家的地、张举人家的古董、韩四相公家的铺子不都是这赵老爷抢去的吗?”先前那人道:“这几家的买卖不是赵老爷花钱的卖的吗?”后一人道:“哎呀哦,您老还不知道呢?这些好东西、好地方谁肯卖?还不是找老爷强卖硬拉的给弄去的。”白胜英听了这几句话,哪里还忍耐得住,朝柳白华道:“等我一下。”柳白华问道:“干嘛呀?”
白胜英猛地转过身来。只见说话的二人都是四十左右年纪,一个肥胖,一个瘦削,穿的都是绸缎长袍,瞧这打扮,均是开封富商。二人见他回头,相视一眼,登时住口不说了。
白胜英知道这种人最是胆小怕事,若是善言相问,必定推说不知,决不肯坦直以告,当下站起身来,作了个揖,满脸堆笑,说道:“两位老板,自在山东一别,已有数年不见了,两位好啊?”那二人和他素不相识,听他口音又是外省人,心中均感奇怪,但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当即拱手还礼,说道:“你好,你好。”白胜英笑道:“小弟这次到山东来,带了一千两银子,想办一批货,只是人地生疏,好生为难。今日与两位巧遇,那再好也没有了,正好请两位帮忙。”二人一听到“一千两银子”五个字,登时从心窝里笑了出来,虽见他衣着儒雅,不似个生意人,但“一万两银子”非同小可,岂能交臂失之?齐道:“那是该当的,请过来共饮一杯,慢慢细谈如何?”白胜英正要他二人说这句话,哪里还有客气,当即走将过去,打横里坐了,柳白华听他说得好笑,也跟了过去。白胜英开门见山的问道:“适才听两位言道,什么活生生的逼死了一条人命,倒要请教。”那二人脸上微微变色,正欲推搪,白胜英伸出左手,在桌底自左至右的一移,已将每人一只手腕抓住,握在手掌之中,略一用劲,二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立时脸色惨白。楼头的伙计与众酒客听到叫声,一齐回头过来。白胜英低声道:“不许出声!”二人不敢违拗,只得同时苦笑。旁人见无别事,就没再看。这二人手腕被白胜英抓在掌中,宛如给铁箍牢牢箍住了一般,哪里还动弹得半分?白胜英低声道:“我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现下改邪归正,学做生意,要一千两银子办货,可是短了本钱,只得向二位各借五百两。”二人大吃一惊,齐声道:“我……我没有啊。”白胜英道:“好,你们把赵老爷逼死人命、抢夺财物的事,说给我听。哪一位说得明白仔细,我便不向他借钱。这一千两银子,只好着落在另一位身上。”二人忙道:“我来说,我来说。”先前谁都不肯说,这时生怕独力负担,做了单头债主,竟然争先恐后起来。柳白华凑到白胜英耳边嗔道:“就你鬼心眼儿多。”又冲两个开封商人道:“快说,快说。”
白胜英见这个比赛的法儿收效,微微一笑,听那胖子说北方话口音较正,便指着他道:“胖的先说,待会再叫瘦的说。哪一位说得不清楚,那便是我的债主老爷了。”说着放脱了二人手腕,摘下佩剑,拿起桌上一双象牙筷子,在刀口轻轻一掠,筷子登时断为四截。这二人面面相觑,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两颗心却是怦怦地跳个不住,吓得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