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那几位年长的男子一早入朝商议政事不知聂悠在外头晃荡，聂纵虽老，但是他仍未告老辞官，定国公的称号注定他要为国家效劳一辈子。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晓聂家那位十七小姐了，对聂纵更甚敬佩不已，难怪外头都说聂纵老糊涂只偏宠老三家的独子，而且还是个女娃娃，昨日之事满朝受邀请的官员都看清楚了，不是聂纵老糊涂了，而是那聂家小十七真有本事，那一个眼神就驯服下一只猛虎，但凭他们活上大半辈子的人都做不到，何况聂家小十七才六岁？

    就连当今老皇帝坐在深宫里都听到了外界的传闻，加上有个聂家的女儿在宫里当皇贵妃的，皇帝更能从一些线人的嘴里听到昨夜庆功宴的消息了。

    今日的朝政不为别的，大约就是为聂湛进行嘉奖表彰，顺便聊聊聂悠。

    然而已经在薛雪宸的帮助下快速去往东边书市坊的聂悠早已忘记自己做了什么，在富人区的商铺总是比别的区要大得多，离开锦春轩聂悠一路上见识到了不少自己平常不曾去过的青楼和酒楼，眼中难免多有打量让薛雪宸见了频频发笑，说她这是呆得不行了。

    这一条墨香街均为文房四宝书籍店铺，汇聚了天下名书字画，只要聂悠在家中看完一些书，聂云就会派人从这一条街上的一些老铺子找来一些古书籍带回去给她，聂悠偶尔会自己出来采购书籍，她的日子就是过得那么平淡，养花看书睡睡觉，小孩子就该像她这样才过得舒服，不然总像其他孩子一样玩闹逗趣当真是浪费精神得很。

    旁人是不知聂悠脑子里是那么想其他那些正常的孩子，若是知道聂悠想法是这样的，大伙都得生出笑话了，就聂悠的德性就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家一样没什么活力。

    “小情人你今天想去哪家，随心斋？古来缘？还是长清风？还是别的几家？”薛雪宸陪过聂悠来过很多次书市了，至于聂悠常逛的几家他早已铭记在心。

    记得倒是比她还清楚，聂悠让他将自己放下，刚刚是为了逃掉那些追捕才跑的，现在不跑了，那她还赖在薛雪宸的身上做什么？要不是薛雪宸抱得跟个牛皮糖一样紧，聂悠一早就下地自己行走了。

    “你不是不喜欢看书？”聂悠没多想什么，只觉得不喜欢的东西还要记得那么清楚，也真是难为他。

    薛雪宸半眯着眼睛微微一笑，他确实不是喜欢读书，但是……

    “小情人喜欢就可以了啊，你喜欢的东西我当然都得记得，不然以后怎么再一起愉快的玩耍呢？”

    “你这般贫嘴，未婚妻怎么就没跑掉。”下了地，聂悠自行选择店铺位置前进，对薛雪宸的没羞没躁她不是不作埋怨，有时候她真怀疑薛雪宸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且不是说她的年龄和他相差那么多，当初薛雪宸只为她的一句话才为她开了锦春轩的第一外例，锦春轩的点心每日都是有限售卖，可这一条规矩对聂悠而言如同虚设。

    薛雪宸那么贴心的帮着自己做这个做那个的，不就是为了她那一句‘不好吃’？他本不是真心要接下锦春轩的家业，薛雪宸的手艺学了三年不见精进，如果她不出现，恐怕薛雪宸现在早已在江湖上漂泊了，那还能乖乖的跟着她的身边卖笑逗趣的。

    说到那个未婚妻薛雪宸就头疼，他那老爹娘也不问问别人的意思就瞎定亲，现在两方都那么大岁数也没见过，他只听闻爹娘说那女人甚好甚好的，谁知真假，不过那女人再好与自己何干？

    薛雪宸牵起聂悠的小手就随着她的步伐一起走，脸上满是对未婚妻的不在乎，“我又不喜欢她，跑便跑了，但是小情人可不许跑，我中意你呢。”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薛雪宸的中意聂悠可无福消受，她的亲事怕是要三堂五审才能定下。

    “呀，小情人嫌弃我老了。”

    “……”不是嫌弃，而是不认同这种念头，聂悠孤寂那么久，从未有人肯相陪她一世至消亡，薛雪宸的话语，她只能当成是一次次的玩笑话。

    聂悠小走了一会儿选择在一家似乎没去过的书铺前停下步伐，这让薛雪宸都大为吃惊，那么小的一家铺面如果不是仔细看他都没注意到，门口小得跟小家小户的偏僻侧门一样，最多只容得下两人同时进入，那店面从外头看起来就不怎么大，比起两亩多地的锦春轩，这家店铺的牌匾就只有两字——入意。

    察觉到聂悠欲要进去入意这家店铺的意思，薛雪宸替她张望一番，不置信地问：“你、你真要进去？”

    “嗯。”给了一个明确的答案，聂悠就任由薛雪宸不情愿的拉扯进入这家小铺子。

    聂悠先脚踏入里边，薛雪宸拧着两道眉宇也跟着进去了，从外头看入意是那么黑暗，里面大白日的居然点着油灯，光是这一点薛雪宸就不大愿意进去了，怪渗人的感觉。

    在他们二人进到入意之后，很快就有一个佝偻的老头出来迎客。

    “啊！”薛雪宸平时胆大心细的，不免让出来迎客的老头吓了一跳。

    聂悠以前没注意过这家书店，今日偶然看到就突然想进来看看，她的心智相比薛雪宸要稳重多了，她有那么长远的记忆，面对那佝偻的迎客老头她半点不觉得可怕，但是薛雪宸的惊呼到让聂悠纳闷了一下，薛雪宸竟是怕这些相貌的人？

    “欢迎欢迎。”佝偻老头穿得非常朴素，眼睛眯成一条线，全身就一套棕色的粗布麻衣脚下套着一双陈旧的黑鞋子，黝黄的皮肤上的长了许多老年黑斑，不知他什么年纪了，皮肤皱巴巴的跟十多年没碰过水一样，让人一瞅就不舒服。

    聂悠挣脱开薛雪宸紧握的手，淡然如常地说：“老人家，我们就随意看看，如果有喜欢的会买的。”

    薛雪宸知道自己大惊小怪了，便是赶紧收敛一下态度，再一对比身边那个沉静的小人儿，薛雪宸耳根子有些热了，连一个孩子都比他胆子大，他就真是什么都不怕，就怕那些虚无的牛鬼蛇神。

    “那贵客请自便。”佝偻老者似乎是靠听来辨别客人的位置和动静，可在听见聂悠清幽的声音后，他努力将那双眯眯眼睁开条小小的细缝，直到他借着店门外的亮光看见自己跟前那个小身影的时候，佝偻老者的身形有些幅度的抖动起来，仿佛他的双眼见到了一个奇迹出现般，那对袖中的老手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注意到佝偻老者的态度，聂悠不妨多瞅了他一眼，老者的模样略激动，但是自己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如果说见过，那必然是自己不记得了。

    今日说来也奇怪，出门前碰上个貌美的女人，出门后又碰上个奇怪的老头，好在聂悠没从他们二人的身上感受到什么危险的气息，否则聂悠为了避免麻烦会选择立刻离开这家店铺，既然危险还没出现，那就证明自己还可以优哉游哉一会儿。

    “小情人，你随意看看，我出去给你买好吃的糖葫芦。”实在是受不了那佝偻老者的视线和店铺里的味道了，徐雪晨撒下一话就赶紧溜了。

    聂悠还想回应薛雪宸，她根本不喜欢吃糖葫芦别浪费钱了，奈何那人跑得就是快。

    仔细想想有他没他不就那样儿，聂悠倒是不管薛雪宸是不是怕这家店铺的老头就自己在店铺里转悠起来，从外面看入意就是一家小铺子，没想到进到店铺里别有一番天地，一楼就摆放了许多书架子，架子上的灰尘很多，但是书籍是一本挨一本的塞个紧实，在一楼角落有一个结账的柜台，另一边还有一品书的坐席，坐席上摆设的不是一般的太师椅，而是一张类似贵妃椅的躺椅，这家店似乎为谁那么刻意摆设，躺椅可不是文人书生爱坐的位置。

    心中对那躺椅生了疑惑聂悠却没有开口问及，因为那个佝偻老者不知一眨眼就去了什么地方，她就按着书籍分好的种类在店铺里寻找自己喜欢的。

    许是从未见过这家店铺，聂悠竟就在一楼找出很多本自己上心的书，放置高层的书籍她还拿不到，这会儿聂悠倒想起自己是个孩子了，身高不及薛雪宸，带他来多少有点用处，可是那家伙就是怕见到入意的迎客老头一下就跑不见了踪影，聂悠默默的叹息着怀揣着一摞子的灰尘满满的书籍走到那处躺椅位上坐下准备翻看。

    当聂悠刚刚入座那躺椅边沿的时候，佝偻老头如风似的出现在她身边，聂悠眨眼几下。

    “这些全要，但是我想先看看。”

    “贵客随意，老夫只是给贵客上盏茶水，燃个香。”佝偻老者不同于刚刚出门迎接聂悠那会儿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这一会儿再见，他那张窘迫的老脸上倒是能看出一些笑意，不是装出来的笑，佝偻老者对聂悠的恭敬是肉眼可见的真实。

    饶是在聂府众多人对自己都这样恭敬，到了外面和一个不认识的老者会面，对方也是对自己那么恭敬，聂悠就更会怀疑了。

    眼神触及那老者上上来的茶盏，那杯中的香味居然是……她今日衣裙上绣着的玉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