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被关着，估摸没个半月出不来的。”聂纵偷笑着，这丫头还记得昨日的事，怕是以后都要稍稍躲着顾长宁那孩子了。

    除了那个人，这世上不会再有什么事能让聂悠害怕，现在她不想见顾长宁是因为他还不够理智，他被个人的欲望给战得死死的，基本就以她为中心，任由聂荷和其他人说什么顾长宁只当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这一点不是聂悠想看到的，毕竟这一生她不能真的一直陪伴在顾长宁的身边。

    “他若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我自然不会想着躲他，他的眼里已经快容不下其他人……”

    聂纵知道聂悠指的是什么事情，那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如若让更多的人知晓她会医术，而且还为当世一绝的厉害，那聂悠就会陷入更危险的地步，不是聂纵偏心，就是个明理的人来判断，当年那事都不会怪聂悠牵扯到其他子孙，“当年是你陪着他熬过那半个月，连最亲的人都快要放弃了他，长宁一直没什么交心的朋友，绝望之中你待他如此，他记你也是应当的，如果当年荷儿要是再努力一点，恐怕也不会让他失望到此等地步了。”

    没有人怪她，聂悠只是自己怪自己的不善言辞害了他，要是那年她好好说几句，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的地步，“当年他被舍弃在自己的寝宫中，皇帝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等他自生自灭，就说是死了就好好厚葬，那人真是当父亲的？竟对自己的孩子下这样的旨意，如今他病好了，皇帝是怎么赔罪都挽救不回顾长宁的那颗支离破碎的心了。”

    三年前，十三岁的顾长宁曾患上传染病，宫中很多宫人和官员、御医受到波及，宫中最好的御医均是束手无策，皇帝怜爱聂荷就没狠心将顾长宁送出宫，只是安排他在一个偏僻像极了冷宫的宫殿中度过剩下的日子，吃喝都得自己动手，想想顾长宁生来为皇子，哪里受过那样的对待，何况是带病在身怎能自理，顾长宁仅是十多日光景就瘦得不成人样，那时候正逢雨季，宫中那一角落时常听到有人在啼哭……

    聂悠那年三岁多，那也是她第一次进宫，聂荷亲手送她了第三份生辰礼，那也是聂悠第一次留宿宫中偶然见到了顾长宁，雷雨夜中聂悠独自一人外出，寻着那哭声一路走去，便是在一处偏僻的宫殿中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伏地嚎啕大哭。

    那时候，顾长宁是拼尽全力想要活，可是药不对症疾病不愈弄得他浑身难受，聂悠见此情景就借机回家一趟配置好治病药丸再去宫中一趟，那两次进宫基本就为顾长宁奔走，其他人也不知她这等心思，直到顾长宁好了，他牵着她的手出现在锦元宫中，聂荷当场哭得不成人形，可顾长宁一脸冷漠不复从前。

    顾长宁病痛的时候，他哭得委屈极了，一直央求聂悠无论如何都要陪在他的身边，那一次，她就真的在皇宫里住了近十日。

    顾长宁痊愈当日，他牵着她的手告示聂荷，他什么都不要，从此之后只愿护她一世！

    现下聂荷因昨日顾长宁莽撞带兵出宫到青楼去抓人，一气之下把顾长宁禁足在他的寝宫之中好好看书学习不让出来，其实聂荷那么做就是怕皇帝责怪顾长宁不懂事，聂荷只是事先行动好让皇帝没话说，也不让自己在别的后妃中落下话柄，做得一点都没错，但是就依照顾长宁的性子，现在肯定又记恨上聂荷了。

    在顾长宁的心中，聂荷只在乎她的地位和名誉，只关心他的哥哥顾玉彦，心中哪里还有他这个得过传染病的孩子，当初若是聂荷再努力一些就不会让皇帝单独将他关在宫殿之中不得出来了，那种一个人熬的日子是何等痛苦？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懂什么呢？没有双亲的庇护，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八个宫人分别抬着两个辇子将聂悠和聂纵护送到锦元宫去，一路上还有两个宫女在两边跟着走，为的就是照顾聂纵的年迈和聂悠的幼小。

    但是在宫人心中，他们不禁打着寒颤，整个楚越都没人敢和定国公那么说话，这个传闻中的十七小姐还真是一点都不忌讳，甚至是他们十皇子的名字也一直随口道出，半点没有身为一个孩童的自觉，若是旁人哪里敢对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岁的皇子直呼其名，就聂悠的身份来说，即使称十皇子为一声长宁哥哥都算是格外开恩了。

    一口一句顾长宁什么的，要真叫别的后妃听见了，那还得了……

    “好了，快到锦元宫了，十七待会可千万不要失了礼数才是。”聂纵在外人前和聂悠说话还算小心的，对聂悠会医术之事他一句也没提，聂悠自个当然也不会说了，再说这些宫人都是聂荷的人，他们对聂荷如果不忠心的话就看此举，今天他和聂悠说过的话，他日在别人口中听说了，这就能肯定聂荷宫里出了叛徒，后宫之中最容不下就是叛徒。

    “知道了。”聂荷可是皇贵妃，这里是皇宫，该怎么做聂悠还是明白的，聂家的家规有一条就是不能让外人诟病聂家人的不是。

    聂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聂荷虽然已经明白她是怎么一个人，但不会明着在别人面前和她怎么样，在没人的时候聂荷对自己的态度就和聂纵一般，聂荷也是信她的，然而顾长宁就排斥她和聂荷一块谈话，好几次顾长宁就跑出来强行将她带走，聂悠也随了他，就因如此昨日顾长宁才会那么贸然带兵出宫去了绮红楼。

    锦元宫是皇宫后庭之中最奢华的一座宫殿，此座宫殿是几年前才建好的，占地极大，用料繁多，在整个皇宫之中，只有皇帝的寝宫和长庆殿比不过之外，就连皇后的寝宫都没有聂荷的奢华，可见皇帝对聂家是有多么器重，皇后在宫中都被外人说得憋屈极了，但是在聂荷这边也不好发作，聂荷为人处事都不错从不给自己落下过什么把柄，聂荷在后宫之中也有一半的管事权利，只要是位份不过聂荷的后妃每五日都要去给皇后宫中拜见行礼，然后再来聂荷这边拜见。

    今日正好是拜见的日子，一些后妃早早就从皇后那边拜见过了，此时在聂荷宫中还有几个妃子在逗留说笑，见到了聂纵和聂悠的到来，聂荷让宫人提着裙摆出去相迎，其他几个妃子也凑热闹的出来看看定国公的风姿，毕竟后妃不是常有机会见到朝臣，一些大官人家的孩子一旦进宫就很少有机会和自己的两亲见面了，除非她们能坐到聂荷这个位置。

    聂纵年纪大了，皇帝顾风瑄给了他不少特权，聂纵知道今天什么日子，早在后妃来朝见聂荷之前就处理好一些事情，等他走了，那些后妃后脚就来到锦元宫了。

    不想今天锦元宫还挺热闹的，还有六、七个妃子都没走，一路跟着聂荷出来相迎。

    “老臣拜见皇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拜见各位娘娘、小主，同愿小主长宁安康。”

    “聂悠见过皇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拜见其他娘娘、小主，同愿小主们长宁安康。”

    聂纵和聂悠两人在众人面前有礼恭敬的，不仅是给聂荷行礼了，就按照聂纵的身份来说，聂荷之下的后宫主子都不该让聂纵这个定国公行如此大礼的，但是聂纵还是顾全了各个年轻后妃的颜面。

    聂纵领着聂悠一起跪拜聂荷，聂荷心中其实不愿让父亲跪拜自己的，但是那么多外人在场，聂纵是为了她好才那么做的，聂荷赶紧走下台阶去搀扶起老父亲再扶起聂悠，她是在乎自己面子，但是更在乎是聂纵的身子骨，年过四十还维持得一副好皮囊的聂荷笑着道：“父亲多礼了，今日怎么有空带十七进宫来看本宫了？真叫本宫好生意外啊！”

    聂荷这话也就说给其他妃子和她们随身的宫人听的，要知道宫里口舌多，聂荷才不想让这些雏儿知道聂纵早在之前就来过一次了，至于聂悠为什么会来，聂荷心中也清楚，只是聂悠今日的样子实在是……

    “呀，这个是孩子怎么……”有一位嫔妃回应完聂纵的行礼后，才发现他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娃，那样子倒是有些狼狈了。

    “十七啊，怎么这般模样了？”聂荷心疼的弯下腰来，双手轻轻握住聂悠的小手。

    “不小心摔的。”聂悠轻声回应着聂荷，没说出自己摔成这样的缘由。

    那么多年过去了，聂荷还是保养得跟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似的，聂悠知道这一点都是为皇帝才会那么拼命的，想当初聂荷花了重金拜托自己做出凝肤丸来，顾长宁就相当不愿意，可是同为聂家人，聂悠没理由拒绝就答应了，聂荷如今的美貌大部分都是聂悠在照顾着，有一世聂悠为医药师的时候，固元回春的药就卖了不少。

    这话说出来谁信啊，聂荷看眼神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聂纵赶紧从旁附和：“娘娘，今日是奉命进宫，只是这个孩子顽劣在路上不小心给摔了，老臣也是迫不得已带她前来梳洗一番，免得在圣上面前失了礼数。”

    “好，本宫晓得了。”聂荷对聂悠的事一向不过问太多，只要聂悠还肯帮自己，她就要好好关照她。

    “云柳，带十七小姐去梳洗打扮！”

    “是，娘娘。”云柳是聂荷的陪嫁丫鬟，从聂家一直跟随着聂荷，对聂荷，以及聂家人一直是忠心耿耿的，现在云柳在宫人身份中也算极高的了，除了皇后和皇帝身边的宫人，就没哪一个人敢随便使唤云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