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老王给闻人祁打来了电话，告诉他单兵外骨骼的技术问题暂时解决不了。

    “不是，就通个视频的功夫，怎么可能没空帮忙？我这边的情况不容乐观，听说前线战事紧迫，要是咱们单位的这批零件上不去，那我过来南洋的意义在哪里？”

    听到闻人祁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老王不得不安慰道：“那边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指望一批新武器的投入来解决，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

    “况且东蒂汶的局势十分复杂，其中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远不是你能想象的，实际上你这次过去那边首要的任务，不过是对项目生产的零件进行实测，所以并不需要做到尽善尽美，如果单兵外骨骼的部件装配做不下来，大可先将组装好的交给那边的军队。”

    “闻人，做事要懂得变通，我们这边…也有我们的难题…唉…”老王说到这里无端叹气，闻人祁听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口吻，不禁心里犯起了嘀咕。

    “要我说具体有什么难题，干脆直截了当告诉我，别话说一半吞吞吐吐，我特讨厌谜语人。”

    “我就不明白了，按说咱们国家发展繁荣了这么几十年，各种领域百花齐放，结果事到临头几个单兵外骨骼方面的专家都联系不了，您要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甚至有理由怀疑单位上不作为。”

    “咋还埋怨起单位来了？”老王气笑。

    闻人祁这边拿着电话静待下文，可老王却莫名沉默了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利弊考量。

    他没有催老王，而是好整以暇的等着，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老王耗。

    沉默半晌，手机震动。

    闻人祁打开vx，看到了一份老王发过来的文件，他正欲点开之际，电话里老王再度出声——

    “闻人，这份入境记录是机密文件，原则上来说你没有权限看的，我之所以发给你，是想给你解释单位这边的难处，答应我，看完必须马上删掉，明白了没？”

    闻人祁忽略掉老王的提醒，径直打开文件。

    如老王所说，这确实是一份入境记录，闻人祁细细浏览下来，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端倪。

    “这…”，“老王，你发的这文件里，入境的人怎么一抹全是武人？还特么个个武宗之上？！”

    老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还记得之前李院长给你的名单吗？”

    “当然记得。”闻人祁回答道。

    “那份名单上面，参与咱们项目的专家，因为各种“意外”已经死了八个人。”

    “什么？”闻人祁声色忽而尖利，把身旁正在派发救济粮的程佳蕊吓了一跳。

    “你出国后的第三天，咱们的专家组就解散了，到目前为止，只剩下你那个同学陈德东还在。”

    闻人祁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他有没有碰上什么事情？”

    “碰上了，唉…”老王再度叹气，继续说道：“不过他运气好，出事的时候古武仲察司的人恰好在他旁边。”

    “你大致看完入境记录了没？那份名单上，足足有百十号人！你自己也修古武，肯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百十号人？百十号武宗？！

    闻人祁惊得下巴微张，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嘴唇，说道：“我之前好像听说过，全世界所有武宗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而已？”

    “闻人，以武宗的本事，如果要在华国境内杀人，你觉得容不容易？你再想想，要是目标棘手，他们联合而动呢？”

    “所以你是想说，不是联系不到专家，而是没人敢帮我们了？”

    “不是…等等…我记得《公约》里明文规定过，高阶武人不能随意离开定居地的，怎么还…”

    “闻人，相信武人自己制定的《公约》，是件很不明智的事…”

    “不仅是你，连同我们，一样孤立无援了～”

    “南洋那边的工作，后面你只能自己看着办～”

    ……

    闻人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

    他一晚没睡，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和老王通完电话后，整个人都变得浑噩了起来。

    放下手机用力搓了搓脸，他掏出一支烟点燃，待尼古丁入肺，意识才稍稍清醒了些。

    “程佳蕊，你们先忙着，我出去透透气。”简单向程佳蕊交代一句，他撑着身前桌子站起身，僵着步子往外走去。

    活动板搭成的大棚空间宽阔，内里人头攒动，领救济粮的难民、从前线撤下来的本地伤兵，还有华国伤兵们，人群一分为三各自泾渭分明，白衣医护们不时在人群中窜动，炎热天气之下蚊虫滋生，整座大棚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恶臭，地上废弃的纸团纱布扔得到处都是，闻人祁穿过人群，看着伤兵们躺在地上哀号，看着来来去去的卡车救护车把物资送达、把伤号拉走…

    他没有留意到，程佳蕊因为担心他的状态，从他起身开始便一直跟在后面。

    闻人祁出了活动板棚，漫无目的的沿着南向大路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拐进小路上斜坡，来到了隔壁家哥哥家门口。

    丧仪简陋，门口挂了两盏白色灯笼，没什么亲友来吊唁。

    早晨日头开始变得热辣辣，闻人祁站在太阳下一支接一支抽烟，不时能透过半掩的门缝看到隔壁家嫂嫂忙碌的身影。

    没过多久，他的脚下便扔了一地烟头。

    将又一截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他咳嗽两声，吐了口唾沫有气无力地喊：“过来吧，跟了一路了都。”

    程佳蕊小心翼翼地从颓圮泥墙后伸出半个脑袋，怯缩着远远看了他一眼，才走出泥墙小步小步踱来。

    她走闻人祁身旁后，听到他说：“也不知道你跟着我干嘛，我又不像你一样，会被人说抓走就抓走。”

    男人说着，自顾自掏出一支烟又打算点燃，程佳蕊抿唇抬头，眼疾手快地抢走了他叼在嘴里的烟。

    “都抽了一路了，少抽点儿～”蕊蕊话音幽幽，闻人祁目光落在她染了些许微尘的素手上，错愕，失笑。

    “怎么，怕我把自己抽死了没人帮你掌程氏集团的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说着，把烟收回了衣兜。

    “坏婆娘，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压根没那个本事的，我帮不了你。”闻人祁说边说边指平房：“就像我帮不了他们一样，你知道昨晚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吗？你之所以被人抓，大概率是因为我。”

    闻人祁回头，冲程佳蕊没心没肺的笑，“这户人家死了人，死者是阿美莉卡在当地募的兵员，他在米国军队干了八年，原本再有几个月就能拿到绿卡退伍。”

    “可是他死了呢！兵将合该马前死本来无可厚非，但他遗体里少了很多东西，心脏不在了，肾不在了，还有肝、还有脾肺…”

    “那个威尔逊，是我在蛇岛上抓到的，因为他是阿美莉卡人，因为他够级别接触到蛇母这样的大武宗，所以我下意识想找他问，想搞清楚他们的兵殉职后为什么会少了这么多器官，可我才一动手，立马就跳出来武人，绑了你，要挟我，把他救走！”闻人祁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

    程佳蕊因他的话而心骇，一时之间她没去关注闻人祁怎会知道死者内脏缺失，只抓住他话里的重点问道：“你…你怀疑这背后有器官贩卖的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