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想这些了，我接下来带你去的地方绝对会让你忘掉这些烦恼的。”江月年答。

    两人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半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山脚，徐矜问：“你带我来这干嘛？”

    她看着旁边一座石碑，上面刻着眉涟山三个大字。

    江月年挺直腰脊，操着一口播音腔：“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说人话。”徐矜冷淡开口。

    他瞥徐矜一眼，貌似在怪她破坏自己诗意的氛围：“上面有比学习更重要的事！”

    江月年率先迈步离开。

    徐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一些傻眼，有一些怀疑。

    高冷的江月年，喜欢奥特曼的江月年和刚才那个沙雕的江月年，哪个才是真正的江月年？

    他在远处回过身，见徐矜没跟上，他就赶紧招招手，示意她快一点。罢了，他总不能把自己带到山窝窝里拐卖了吧。

    徐矜匆匆跟上。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的样子，江月年偏离上山的台阶，往另一条山路走去。

    “怎么往这走？”徐矜走在他身后。

    “有惊喜。”说完这三个字他便不再多说了。

    往山深处走去，两人步入视野开阔的一片树林。江月年轻车熟路地拨开那些挡路的杂草，也绅士的让徐矜先走。

    林中树与树之间的距离不是很近，但是每一棵树都枝繁叶茂，挡住了大好天光，因此树荫下凉飕飕的。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太阳高挂在北偏西的方位。

    阳光从几片叶间的缝隙中穿过，斑驳的光影落在满是枯黄树叶的土地上，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静谧，时间在这里好像停止了。

    离徐矜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圈阳光。就像是一片完好的玻璃被挖出了一个洞，绿树也有漏防之处，让日光偷跑了进来。

    那是被光偏爱的地方，光投射下来的形状就像一个圆柱体，斜面的圆柱。

    江月年忽然开口：“这叫耶稣光。”

    耶稣光？细想这个名字也是符合。

    假如周遭都是伸手不见五指，令人心慌的黑色，忽然面前投下一束光，暖黄色的光是治愈，是救赎，它代替心中莫名的恐慌与迷茫，告诉你不要害怕。沐浴在光下，虽然只有小小一片，却足够让你从黑暗中脱身。

    这片光在树林里就是这样。

    “是不是耶稣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丁达尔效应。”徐矜答。

    徐矜接着说：“我看到过一句话：当丁达尔效应出现时，光就有了形状，当你出现时，心动就有了定义。”

    察觉到江月年的视线，她也转头看他，树林里的景象映在他眼中，眸子里泛着细碎的光，如同漫天星辰，很是好看。

    “丁达尔效应是学名，我喜欢叫它耶稣光，这个名字是摄影的术语。”说话间，江月年举起了手机“其实我总是来这里，我经常能见到这个景象，每次都会记录，可总是拍不出那种美感。”

    “很正常啊，大自然的美感用手机拍下肯定僵硬，你带我逃课就是为了看这个吗？”徐矜发问。

    连续两声“咔嚓”响起，江月年放好手机，继续往山高处走。

    “前菜罢了，上面有更好看的。”

    日暮时分，两人终于攀登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空中淡黄色的云朵还是那么遥不可及，一轮橙红色的火球挂在远处，与一座座林立的高楼大厦齐平。

    无边无际的火烧红了半边天，清新的浅蓝再不可见，辽阔的天边，越接近火球的地方颜色越深。

    自然的暖色渐变十分耀眼，景色也实在是令人震撼。从这不止能看见落日，也能看见整个城市。

    交错的马路上车水马龙，正是晚高峰的时间。

    落日把世间一切都照得金光闪闪，仿佛是圣光，洗涤一切罪孽。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一寸一寸落下，坠入地平线。

    等两人反应过来，火烧云早已熄灭，天空一下就索然无味，变得暗沉沉，预示黑夜马上就要来临。

    “好好看。”徐矜不禁感叹。

    目光还停留在远处，她还在回味刚才难得一见的美景。

    天空火烧云的时候，徐矜觉得时间逝去得异常缓慢，说是停下了也不为过，可现在再想，那火烧云，那日落好像也不过片刻。

    “你还挺幸运的，以往我来的时候很少能看见火烧半边天。”江月年开口，他在看手机，也不知道手机上到底有什么让他这么沉迷。

    徐矜悄咪咪垫脚偷看，也就看到一点点金黄色，大概是记录一下唯美瞬间吧。

    再次到学校，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降临。

    两个人怎么走的就怎么回去，还是翻墙。

    小测之后的晚自习是没有老师督班的。徐矜小心翼翼推开后门走进教室，心中不停祈祷，逃课的事情千万不要被发现，她可不想被叫家长。

    还有宋许垣，她该怎么应对，他会不会告诉徐慕周逃课的事情。

    同桌不在，徐矜趴在桌子上，脑子里就自动浮现翻墙出去时宋许垣那张黑成锅底的脸，她烦躁地抓抓头发。

    这时，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金风雅推门而入，她身后还跟着班主任。

    徐矜在心中默默给自己点一柱香。

    果不其然，老王开口了：“徐矜啊。”

    “哎，怎么了王老师？”她明知故问。

    “怎么样，身体还好吧？”老王说出口的话让徐矜疑惑。

    她还是下意识点头：“还好。”

    老王点头：“那就行，你部长说你肚子疼得都哭了，我要接女儿也没去医务室看你。对了，他还说你哥找你，你现在去一趟吧，不然待会上课了。”

    虽然心中充满问号，但她还是去了。

    不知道老哥会不会劈头盖脸一顿骂。

    高二的晚自习下课比高一晚十分钟，徐矜走到班级门口又胆怯了，不敢敲门，幸好宋许垣看到了她。

    但是其实面对宋许垣她更慌。

    他很冷漠，压迫感也不低：“走吧，去选修教室。”

    徐矜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心里也明了是什么事，正在想怎么狡辩，不，是怎么解释。

    选修教室是可以坐下二十个人的，显然，现在里头只有两个人空荡荡的，徐矜更加心慌。宋许垣也不开口讲话，气氛一时间跌到谷底。

    徐矜深呼一口气，好吧，这件事是她的错，她就先勉为其难认个错吧。

    “对不起，学长。”徐矜低头看着地面，声音也小。

    宋许垣不应答，徐矜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良久，他轻启唇吐出两个字：“没了？”

    救命，谁来救救她，徐矜感觉宋许垣的话都带着冰碴子，妈妈，她害怕！

    “没了。”徐矜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答这两个字以作试探。

    刚说完，她就慢慢抬头，悄悄地看宋许垣一眼。

    好家伙，宋许垣一瞬不移地看着她。沉默的样子显然是生气了，他双手环胸，抿直了嘴角，眼神锐利。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质问道：“那么冒失翻墙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江月年挺靠谱的。”徐矜的声音越来越弱，现在好像不该那么说。

    宋许垣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靠谱？他那叫死猪不怕开水烫！翻墙逃课是要有处分的徐矜！我没在吓唬你，江月年是处分多了习惯了不怕，你呢？”

    他的声音有些响并且言之凿凿。

    徐矜缩了缩脖子没吭声，她刚才看见了学长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这次也确实是她理亏。

    “我知道错了嘛。”她的音色比较软，尾音也习惯性拖长，像是撒娇。

    宋许垣看她这样，什么也没说，深呼一口气，眼神终于移向了别处。

    气氛又沉默了。

    徐矜把凳子拉得离宋许垣近了一点，凳子拖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格外刺耳。

    她的手悄悄扯住宋许垣校服外套的一角，轻轻晃了晃：“学长？原谅我吧。肯定没下次了。”

    这次是真撒娇，要知道她和徐慕周吵架都是正面硬刚，哪有软下来的时候。

    宋许垣看了看那只攥着校服一角的小肉手，又瞟了一眼徐矜。徐矜像一只犯错的萨摩耶，她冲着宋许垣俏皮的眨巴两下那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瘪了瘪嘴。

    无意识的卖萌，女人啊，善变啊。

    咱们宋哥是谁？是撒娇就能哄好的？

    当然。

    他站起身轻哼一声，衣角从徐矜手中逃走。

    “下次可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留下这句话，他就离开教室了。

    细想这句话，也就是说，是他告诉班主任她身体不舒服替她解围的，徐矜心下欢呼，起身蹦蹦跳跳的关灯离去。

    果然还得是宋许垣，不然这烂摊子交给徐矜，她还真没办法逃过一劫。

    日子在繁忙的学习中一天天过去。自那次逃学之后，宋许垣一改之前油腔滑调的样子，忽然傲娇又高冷。徐矜与他讲上话的时间并不多，反而因为他们要会考了，所以见面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最近学生会的事也不多，开例会的时候是徐矜一周之中唯一能见到宋许垣的机会。

    他坐在主位，正提笔记录成员的问题。

    徐矜就坐在他身侧，这是她一早来抢下的位置。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语气严肃。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摇头。接下去，宋许垣就开始讲解决方案。

    徐矜拿着笔，也不知道应该记些什么，她就抬着头看宋许垣的那张俊脸。

    现在已经十二月了，校园里的学生都换上了冬装，没有人例外。

    宋许垣穿着冬装，却还是能看出他的身型很瘦。

    徐矜蓦然想起军训的时候，他也是高高瘦瘦的。

    也就三个月，现在好像更瘦了一点，那张侧脸的棱角也变得分明。

    徐矜真的很喜欢他下巴边的那颗痣，当然也喜欢他有驼峰的高鼻梁，喜欢他永远自带唇釉的那张嘴，喜欢他亮晶晶的眼睛。

    “笑什么？”宋许垣忽然转头，皱眉问徐矜。

    别人都在低头写东西，唯有徐矜盯着宋许垣出了神，还莫名荡漾的笑。

    她清了清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