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霁兰、舒云、齐久同时停下动作，像是被人一起施了定身魔法一般。还是正在奔向铁栅栏的舒云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尽全力把裹尸袋往往远处一扔，转身跑向发出声音的主楼。

    齐久也连忙收拾起白蜡树枝，拎上用以伪装的工具箱，朝主楼飞奔。

    欧文本想也跑去主楼看看情况，霁兰一把拉住了他：“不能都进去，万一有什么问题，外面得有人接应！先把裹尸袋收回车里。”

    欧文只得止住脚步，跟霁兰去搬裹尸袋。

    舒云在院子里，离主楼最近，自然是第一个到的。只是她刚刚碰到主楼大门的把手，就好似被人夺了心智，双眼无神地晕倒过去。

    齐久远远看见舒云晕倒，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刚准备查看她的状况，就听见一阵悦耳的歌声。那歌声不止悦耳，还又种勾人魂魄的魅力在里面。主楼旁边的二号楼里已经有不少大爷阿婆走出楼门，准备找歌声的来源了。

    不好！是塞壬！齐久心中大惊，却无力反抗，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楼内走去。这是塞壬！这是塞壬！她们会吃人的！齐久在心中不断对自己大吼，他甚至咬破了舌尖。奈何塞壬的歌声自太古时代便是无人可逃的迷魂曲，只要你听力正常，就不可能不受她们都蛊惑。

    霎时间，养老院二号楼和三号楼中的人类、齐久、舒云都像是被主楼吞没了一般，消失在悠扬的歌声中。而四号、五号楼的老人们得益于退化的听力，暂时还听不见歌声，只是在窗口张望前面发生了什么。

    霁兰也听见了歌声，但龙女的血统让她能勉强抵御一阵塞壬的诱惑。欧文则在听见哭嚎声后便用棉球堵住了耳朵，这是他几百年来的战斗经验。

    欧文撕下来两块皮料，卷成卷塞进了霁兰的耳朵里，并且打手势让她学自己，用手势交流，不要说话。

    霁兰连忙在树干用摩斯密码敲击对话。

    “是塞壬吗？现在怎么办？”

    欧文点头，表示确实是塞壬，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传说塞壬曾经因为和缪斯女神比赛音乐而输掉了翅膀，所以她们最怕曲艺四缪斯的歌声。问题是欧文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曲艺四缪斯的歌声，就算知道，眼下又去哪找呢？他从来没有见过塞壬，只听塞巴斯蒂安说起过这种太古族群。

    “我去看看！我是龙女，又时华国族裔，跟你们既不同宗，也不同源。塞壬很可能拿我没办法！”霁兰在树干上快速敲出一段话，便跳进围栏里，朝主楼跑去。

    欧文没有齐久的天赋，不能创造虚数空间隔离人类，只能扒掉外套，从琴盒里抽出一件备用制服，胡乱套上，跑向四、五号楼。

    欧文一边跑，一边大吼：“不好意思，前面的暖气管道突然爆裂了，我们正在抢修。请各位爷爷奶奶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满头金毛在夜色里格外显眼，像只成精的黄色灯泡。有一位老大爷问他是不是外国人，欧文只能推说自己是混血儿，是华国人。

    霁兰跑到主楼门口，就看见倒地昏迷的舒云。她连忙撕破自己衣袍的衬里，堵住舒云的耳朵，又用天赋凝结出薄冰，让布团紧紧粘在自己和舒云的耳朵里。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舒云终于清醒过来，奈何她刚碰到门把手就昏倒了，什么也不知道。霁兰担心山鬼的天赋跟希腊宁芙们的能力太过相似，容易被塞壬蛊惑，便让舒云去找欧文，自己摸进了漆黑的主楼。

    刚进主楼还没有什么异样，等霁兰拐进一条走廊，就闻见了浓郁的腥臭味，像是腐烂的带鱼。

    “你是谁？”霁兰推开走廊尽头大厅的门，里面有一个散发幽蓝色荧光的人影。那个人影听见霁兰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来，竟然是个女人不！不能说是女人，因为那个人影空空荡荡的裙摆下露处了一双纤细但巨大的鸟爪，像是有个神经病医生把鸵鸟的爪子移植在了一位妇人的双腿上。

    突然，霁兰想起来有意说法，塞壬是人首鸟身的女妖，看了这个发光的人影就是塞壬了。

    来不及多想，霁兰双手颤抖，将周围空气中的水汽凝聚在掌心，化水为刃，像塞壬攻去。身影晃动见，她的额头上隐约生出来一堆小巧精致的鹿角，原本浅茶色的双眼，也变成了金红色，瞳孔直接扩散放大。

    奈何这个塞壬貌似根本无心恋战，在霁兰发动攻击的瞬间便化成一只白色的大鹰，展翅飞走了。霁兰只来得及砍到她的手臂，不过这一刀倒是让霁兰看清了塞壬为什么会发光。

    水刀砍到塞壬后，刹那间被注入了一股幽蓝色荧光，霁兰收刀为水球，才发现那一股荧光就跟世界多地出现的发光海滩一样，是一种名叫希氏弯喉海萤的浮游生物。或许是这只塞壬从某个聚集了无数海萤的海滩边直接飞到了这里，身上附着的海萤没来得及洗掉，看起来就像她在发光一样。

    塞壬走后不久，漆黑的主楼就恢复了明亮，涌进楼里的老人们都端坐在活动大厅里，齐久则被一根麻绳捆在地下室里。

    霁兰和欧文一时间吃不准这只塞壬想干什么，只能继续推说是水管破裂，导致底下腐烂的泥土翻到表面，才让空气中充满了腥臭味，至于舒云和霁兰身上的旗袍，则解释为她们是从商场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没来得及换工作服。

    养老院的院长大晚上也找不到其他的维修工，只能让这四个奇奇怪怪的人继续修理水管。修到一半，几人听见一个护工说三号楼少了一位老人，哪里都找不到。四人对视一眼，看来这个老人就是塞壬出现在这的理由。

    齐久脑子活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拎起一个事先动过手脚的电压计，推说要为二号楼和三号楼的各个房间检查一下电压，以防爆裂的水管破坏了电线。几句话说的养老院院长和护工心惊肉跳，生怕哪个老人一不小心触电身亡，千恩万谢地领着齐久去检查电路。

    到了三号楼消失老人住的3203号房门口，齐久就察觉到了不对，前不久应该有人在这里创建了一个虚数空间。不过那个人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齐久检查了半个多小时，也看不出来房间有任何的异常，更看不出来这里曾经住的老人有什么问题。门口的护工还以为这间屋子电路有问题，小心翼翼地跟在齐久身后，就怕自己不小心摸到了电门。

    四人收拾好主楼的残局，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异样，便开车离开了养老院，直接回到了乌狮城东郊的一间小院里，那是附近甘德尔山的山鬼所建之处，平时就用于让远道来客落脚歇息。

    欧文一回屋就冲进了浴室，他跟着塞巴斯蒂安长大，很在意绅士礼节。对于一名绅士而言，身上有怪味或脏污是不礼貌的行为。齐久则把在养老院里拍的照片都冲印出来，钉在白板上。

    霁兰从冰箱里拎出一打饮料，分给了几人：“今晚我在主楼看见了一个人首鸟爪的女人，是塞壬吗？”

    欧文把毛巾盖在湿漉漉的头发上：“应该是吧！我听塞巴斯蒂安说过，塞壬有的是人首鸟身，有的是人首鱼身。不过我没见过。”

    舒云在白板上写下“氏人国”三字：“华国上古有一本奇书，叫《山海经》，那里面记载了一个叫做‘氏人国’的地方，据说那个国度的子民都是人面鱼身无足，听起来像美人鱼，当然也很可能是人首鱼身的塞壬。希腊传说中，塞壬是冥后珀耳塞福涅的侍女，是冥界的引路人，这点又像华国神话中的鬼差。”

    欧文倒了半杯威士忌：“有没有可能，这只Jinn和塞壬是一伙的，他负责看住这个失踪老人。但没想到咱们发现了他的踪迹，所以他只能找同伙劫走目标？”

    霁兰点头同意：“很有可能，否则一只Jinn待在养老院里搞什么？按他们的种族特性，幼儿园或者游乐场才是他们的天堂。”

    舒云也点头表示同意，转身在白板正中间写下一个“JINN”，在其旁边写下了“塞壬”二字，又把两个名词圈在一起。

    写完之后，舒云又摇摇头：“可是咱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怎么查啊！”

    齐久咽下一大口汽水：“你别着急，我想那个老人暂时没有危险，否则塞壬应该直接在养老院除掉他，而不是带他走。说起来，我去三号楼的时候，能感觉到有人在消失老人住的房间四周设置了虚数空间。”

    “虚数空间？我记得这种天赋貌似很罕见。”霁兰把兜帽男人头顶的照片挑出来，钉在白板正中间，“我记得你的转化者跟我说过，你们不朽族三千多年只出现过两个能制造虚数空间的族类，除了你以外，另外一个人已经消失很久了，会是他吗？”

    齐久摇摇头：“我不知道。”

    霁兰拍拍齐久的肩膀，让他不要灰心，又指着照片说道：“看起来得去一趟西伯利亚了，我见过一张中世纪斯拉夫人画的羊皮图，图上仔细描绘了一种奇怪的生物，那东西的鳞甲跟这个生物头上的一模一样。不过那副图是元代蒙古人统治时期，从曾经的罗斯汗国王族那抢来的，具体来历已经不可考证了。我只知道上面标注了一条山脉，那条山脉现在叫上扬斯克山脉，在西伯利亚平原上。”

    欧文和齐久点点头：“没问题，我这就订机票。”

    舒云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件：“我和霁兰也去，给我俩也订一张。”

    欧文有些吃惊：“那地方离华国挺远的，你们会变得虚弱。要不你们留在这等我们，我们一有线索就告诉你们。”

    舒云和霁兰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无奈和哀伤：“我俩也不想去，但风雨已来，我们如果不主动出击，只能任人宰割了。”

    欧文察觉到二人心底藏有秘密，也不多问，低头订了四张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