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山上强撑了六天，终于等到天气放晴。爬出避风港，站上车顶一瞧，百里河山银装素裹，千仞山峰云气袅袅，一派盛景。而山峰中间的平原也被积雪盖满，饿急的狼群潜伏在山巅积雪中，试图从人类手中抢夺食物。整条上扬斯克山脉陷入冰封的静谧之中，丝毫看不出半点下面埋藏着冥府之门的迹象。

    四人开车回到维尔霍扬斯克，还了车子退了旅店，直奔机场。

    刚站到华国的土地上，四人连行李都还没拿到，就听见一个惊人的消息：失踪的老人自己回到养老院了！

    霁兰不解，无论是美杜莎在背后操纵塞壬，潜入养老院绑架老人，还是塞壬处于什么目的，自行绑架人类，他们都没有理由放回猎物。除非这个老人身份不简单，他们不敢轻易杀掉他！

    齐久长眉拧成一团，他想起来那天晚上3203房间失踪的老人，还有房间残留的虚数空间痕迹。

    舒云想亲眼见见这位老人，或许他们可以从老人身上找找线索，摸进塞壬的巢穴，毕竟诛戮恶妖使他们的第一要务。

    欧文一拍大腿，订了飞乌狮城的机票，四人又直奔乌狮城而去。

    到了乌狮城，霁兰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她是龙族，对湿气极为敏感，一下飞机她就觉得乌狮城比他们走之前湿润很多。

    欧文只以为是塞壬又来了，没管那么多，打了辆车直奔养老院。

    四人赶到养老院，这次由欧文和舒云进去查探情况。

    欧文带上棒球帽，又用卫衣兜帽把金发严严实实地藏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个高中生。跟着舒云走进养老院的大门，刷黑漆的铁艺大门很多地方已经斑驳生锈，看起来像是刚从什么废弃大楼拆下来，直接被拿到养老院废物利用的。明明前几天大门还没有这般残破老旧的。

    舒云推说是学校的社科作业，需要采访3203的老人，问一些老人年轻时的事。护工也不疑有他，便带着二人来到3203。

    推开门，欧文惊呆了，他比齐久年长一千岁，有幸见过几位太古时代诸神之战中存活下来的神，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最后一代神族的司战之神，人类灾祸的化身——阿瑞斯！

    只是此时的阿瑞斯不复传说中的青年风采，他双目浑浊，眉眼间尽是温厚和蔼。如果欧文不是察觉到了阿瑞斯的神光，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根本不敢相信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就是太古时代残暴嗜血的战神。

    老人的眼睛好像有些视物困难，他听见门口的响动，缓缓扭头，瞪大蒙了一层灰雾的双眼，盯着门口的欧文。

    舒云在老人看向自己的一刹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感从内心深处席卷全身。她明白，这种威压只可能来源于真正的古神，即便这个耄耋老人看起来没有半点神明的样子。所以她迅速打发了护工，闪身进屋，从里面把门反锁。

    老人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看清楚，又把耳朵偏向二人，清了清嗓子：“是谁呀？现在到晚饭点了吗？”

    欧文瞠目结舌，他不敢相信阿瑞斯会变成这副模样，那可是神话中的战神啊！自太古时代，阿瑞斯的名号就传彻了爱琴海沿岸，以及后续每一个曾经继承希腊遗风的国度。没有人不恐惧这位神祇，就像没有人会跟狡诈的恶狼做兄弟一样。

    舒云故意放大脚步，往老人坐的书桌前走了几步。

    “你是谁？你不是护工。”老人双目虽残，但耳力惊人。

    舒云在老人身前一米站定，弯腰平视老人的双眼，她想确定老人是不是真的眼盲。

    欧文急忙上去把舒云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老人：“老爷爷，您好！我们是乌狮一中的学生，想采访您年轻时的经历。”

    老人茫然地将双眼投向二人，像是没有听懂欧文的话。半晌又垂首摇头，呢喃道：“我年轻过吗？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欧文惊讶地挑眉，这个答案他始料未及。神也能失忆吗？他没听说过啊！

    舒云也没想到老人的这个答案，怯生生地问道：“那您记得最初是怎么到养老院的吗？”

    老人摇头。

    欧文揉了揉额头，小心试探道：“那您记得前几天去哪里了吗？”

    老人继续摇头。

    舒云紧张地扯了扯衣襟，蹲到老人面前：“那您记得前几天发生过什么吗？”

    老人似乎感受到了光影的变换，徒劳地用眼睛望了望舒云，再次垂首摇头。

    欧文一巴掌拍在脸颊上，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太古时代的战神变成了一个盲眼的糊涂老人，还失忆了，这说出去谁能信啊！

    舒云站回欧文身边，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心有灵犀地跟老人道别，走出了养老院。

    悬铃木下停着辆黑色面包车，齐久坐在驾驶位上，双手紧紧捏着方向盘，只等养老院中传来什么异响，他就开车堵门。

    谁知欧文和舒云不过半个小时就出来了，而且毫发无伤，唯一的问题就是二人都是一脸懵。

    霁兰拉开车门，把二人让进车厢。

    齐久转身也钻进车厢：“怎么回事？那个老人是人类吗？还是变形怪之类的东西伪装的。”

    欧文皱眉挠了挠眉心，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直接扔出重磅炸弹：“那个老人……就是失踪已久的战神阿瑞斯。”

    霁兰以为自己的耳膜怠工了，拍了拍耳朵，尖声问道：“谁？阿瑞斯？是我知道的那个阿瑞斯吗？”

    欧文长叹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就是最后一代神族的那位阿瑞斯。”

    齐久感觉车外面的风都被逗笑了。阿瑞斯？在养老院？

    舒云拍了拍石化的齐久的肩膀，回头从车窗里望向养老院。只见肉粉色的砖楼外墙在下午五点的阳光中，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养老院的花园里，护工推着老人们两两三三聚在一起，或下棋，或聊天，祥和而宁静。

    舒云收回目光：“我靠近那个老人时感受到了古神的威压，即便他不是阿瑞斯，也绝对是太古神族。而华国的古神要么已经陨落，要么就还坚守岗位，没听说有哪位神失踪了。况且华国的神族历来没有大隐于市的爱好，所以我觉得欧文的感觉应该没有错。”

    在舒云说完之后，车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能轻易接受洪荒时代的神隐居在养老院，尤其是以凶残著称的神，天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个念头，把养老院乃至半个乌狮城移位平地。

    直到血红的夕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以下，洒水车唱着歌谣开过马路，霁兰才从思绪中回神。紧接着，她想到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塞壬为什么要带走阿瑞斯？而且有古神在这，应该没有妖魔鬼怪敢待在神的领域内啊？还是说……阿瑞斯……已经失去了他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