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兰在后车座上扶着阿瑞斯的身体，以防他因为刹车栽倒。闻听欧文让齐久直接开去乌狮城最大的商场，霁兰立马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舒云觉得有些不对劲，怯生生地问了句为什么要去商场。

    副驾上的欧文挑挑眉，坏笑了一声，没回答舒云。霁兰拍了拍舒云的手，献上了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表情。

    到了商场，欧文和齐久从外墙翻进商场二楼，欧文让齐久找线路黑进商场的电子屏，自己则扛着阿瑞斯找了商场的一个休息区。

    欧文把不省人事的阿瑞斯放在了休息区座椅上，把他摆成坐在椅子上小憩的样子，便退到一旁，找到能一眼看到老人面容的角度，拍了一张清晰无比的照片。

    “我黑进去了。”齐久端着电脑，走到欧文身后。

    “我发你的照片，在电子屏幕上滚动播放，就说寻找走失老人的家人，留个咱们的备用手机号”欧文把刚刚拍的照片发给齐久，又打电话给霁兰，“你们在门口看着电子屏，看看照片角度如何，能不能看清人脸。”

    霁兰把电话开成免提，和舒云二人一边一个，盯着商场外墙上足有四层楼高的电子屏。

    没一会，电子屏上出现了阿瑞斯的面孔。照片里阿瑞斯满头银发，一袭黑衣，侧靠在彩虹色的长椅上，脸色安详，双眼禁闭。照片的底部还有一串橙红色的电话号码，结尾写着“请家人尽快联系”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张照片的缘由，霁兰真的愿意相信这是一位在商场逛累了，正坐在椅子上，边等同伴边闭目养神的寻常老人。

    舒云没想到欧文竟然搞了这样大的手笔，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这样很容易引火烧身，如果警方介入，咱们很可能会暴露行踪。”

    欧文嘿嘿一笑：“放心，齐久已经把监控全删了，除了咱们没人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怎么样？电子屏上的照片清楚吗？”

    霁兰叹了口气，跟舒云对视一眼，无奈地冲着手机说道：“很清楚，放心吧！绝对能看出来是阿瑞斯。”

    欧文忍不住轻笑几声，连赞自己的想法Marvellous，对着齐久一挥首，示意他没问题了，赶紧撤。

    二人又扛着阿瑞斯从二楼窗户翻出来，刚回到车上，备用电话就响了。

    欧文从手套箱里翻出备用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串网络虚拟号码。

    欧文接起电话，开到免提。

    电话那头并没有在电话一接起来时就着急发言，欧文这边几人也不开口。

    气氛就这样凝滞了，电话双方都没有半点响动，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被信号流放大，诡异地在车内流淌。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喇叭，打电话的人立刻挂断了电话。

    后排的舒云在听见喇叭的瞬间便扑向后车窗，她也听见了喇叭，不是从手机里，而是从他们身后。

    可惜黑漆漆的街道上只有枯树叶被北风卷着打转，没有第二辆车的影子。但是舒云很确定，她在电话挂断后还挺见了喇叭声，打电话的人一定离他们不远。

    欧文低头给手枪上膛，然后把顶着火的手枪插回皮套，将皮套绑在两肋下。他做出决定了，既然舒云确定大鱼就在他们身后不远，那又何必再畏首畏尾，钓鱼还得等鱼咬钩，他历来没有那么充足的耐心。干脆就在今晚，直接转身把身后虎视眈眈的大鱼打上岸，管他是虎鲨还是座头鲸，只要来者不善，一刀砍掉他们的脑袋就好。

    齐久直接在车里从驾驶位钻进后车厢，霁兰也紧跟着钻进驾驶位。

    “油量充足。”霁兰发动车子，报上仪表盘信息。既然决定要反扑向身后的鱼，就得把手头所有的工具调整到最佳状态，随时准备背水一战。

    齐久用最后一排座椅的三条安全带，把昏睡中的阿瑞斯牢牢捆在座椅上，然后把脚踝处的匕首拔出，递给舒云。

    舒云点点头，也系上安全带，右手握刀，左手死死抓住阿瑞斯的手腕。

    欧文点点头：“好！干他们！”

    霁兰闻言，左脚迅速在离合器上起起落落，面包车在起步后的三十秒内被挂上三挡。黑色的车子载着目露杀意的四人汇入主干道。

    霁兰沿着主干道开向城外。

    四十分钟后，四周景物已与市中心截然不同，越来越多的大货车开始出现在宽阔的公路上，公路两边也不再是整齐的绿化带，而是成片的小树林。深冬只剩枝丫的大树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耀武扬威，好似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士兵，拱卫着灯火通明的乌狮城。

    霁兰又开了二十分钟，把车停在了一大片荒地中间。这里曾是一大片麦田，可是随着乌狮城的扩张，麦田的主人放弃已经不再肥沃的土地，进城务工去了。如今这里只剩下荒地，和几间颓圮的土屋，偶尔会有游荡在城郊的野兽暂栖在八面漏风的平方里。

    霁兰用力拉紧手刹，从脚踝处抽出她最喜欢的安大略游骑兵小直刀。这种刀不同于普通匕首，它重心靠前，刀刃弧度长，适合力量小的人使用。尤其在近战时，用它劈砍那真是绝了。霁兰平时不方便带承影剑时，就带这种小直刀，既可以防身，又能野外胜任工作，必要时削水果也不错。

    欧文又把内衬沾满泥点的外套穿上了，即便他有洁癖，也清楚现在不是龟毛的时候。他打算一会先礼后兵，直接把手枪露出来可不适合谈判。

    面包车停在荒地上没多久，又驶来一辆白色的商务车。车身四周的玻璃都贴着顶级防爆膜，外面的人看不见半点车里的情况。

    欧文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站到了面包车前。他在关车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看似用力把车门甩上了，潇洒倜傥。实际上在最后一刻他收力了，车门仅仅是虚掩上的，一会霁兰只需要快速倒车或是漂移甩尾，车门就会大开，方便他跳上车四人快速逃离。

    欧文站着车前没多久，商务车上也下来了一个人。

    齐久在商务车门开合的一瞬间，看见车厢内闪烁着红光，一道惊雷瞬间炸在他的脑海里——阿瑞斯身上有定位发讯器！

    见鬼！见鬼！齐久一拳打在自己膝盖上，转身从最后一排车座底下拽出一个旅行包，从包里摸出来一个无限讯号干扰仪，把仪器的功率开到最大。

    齐久有些生自己的气，他应该早就猜到了，现在科技如此发达，塞壬背后的人很可能在阿瑞斯身上装了定位装置，否则他们怎么可能那么放心让阿瑞斯待在养老院，放心到养老院四周都没有留人监视。

    可是眼下千钧系于一发，他也没空检查阿瑞斯身上哪里被安装了定位器，只能先干扰信号，等安全了再说。

    商务车下来的人站在欧文对面，两人依旧是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直到火红的太阳初升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墨色的天空被明亮的朝阳冲洗成宝蓝色。

    欧文摇摇头，挂上桀骜乖张的笑容：“阁下跟踪了我们这么久，连姓名都不敢通报吗？”

    商务车前的人影摇晃几下，就在光影透过张牙舞爪的树枝，照亮那人脸孔的一瞬间，霁兰看见了一张难以想象的脸……